❉巨巨米奈❉

小丑在跳舞《一》

　　「老爺老爺，糟糕了！這次少爺是認真的，連所有的儲蓄他也拿走了！」

　　「由得他，反正他把錢用完便會回家，每一次都是這樣。」

　　「老爺，真的要他去相親嗎？」

　　「嗯。反正反抗過一會他又會沒所謂的了。」

　　「請別怪我多嘴。如果少爺……真的會出聲反抗呢？」

　　「……他不會這樣做。」

　　十七世紀，倫敦。這個發達的城市就是少年的家鄉。

　　少年離開了自己的家鄉，出外遊歷了大概一年，然後去了不知第幾個自己連名字也不知的地方。看看地圖，見到密集的數字和地標圖案，少年再次乾脆放棄尋找自己的定位。

　　很好，這個地方是個很好的藏身地點。反正他的錢都差不多花光了，如果找個安身之處，花的錢應該會更少。他也可以去找一份工作幫補生計。既然決定了要脫離那個可悲的家族，就要盡快為自己將來打算。雖然在這些鄉下地方能找到的工作都是些勞苦的工作，但他這個少爺是個比較奇怪的少爺——比起輕鬆地讀書，他更喜歡去勞動，出一身汗。

　　「喲，少年，新面孔呢。旅行者嗎？」肩上扛著數條木條的大漢對少年豪放一笑。本來就生性冷漠的少年並不善於交際。但為了能在這村子裡安定下來，少年只得有點笨拙地回應。

　　「嗯……我想在這兒找屋子，住下來。」

　　「找屋子嗎？可能會比較困難呢。因為我們這村子不是有很多屋子，而且都滿掉了。雖然你可以請人替你建一間。」大漢拍了拍心窩。「我也可以的啊！用不用幫忙？」

　　「那麼我再考慮看。」少年點點頭，露出一點點微笑來表示謝意——對少年來說，要露出笑容是一件那麼困難的事。

　　「嗯，我們村的人都很友善。要幫忙隨便找個人都可以幫到你的！」大漢對少年揮揮手，然後又開始他的工作了。

　　其實這樣的情況已經出現過數次。要找一間屋子也不是容易的事。雖然去城市會有較多的屋子，可是房租比較貴，少年又怕自己一開始未必能應付到。少年隨便選了個方向來走，然後去了一個城市。雖然也不是那些很發達的城市，但應該也會有房子。已經沒太多時間讓仔去別的鄉下地方找屋子了，唯有先在這兒安定下來吧。再望望自己的銀包，希望能有至少兩至三個的租金，那麼起碼都讓他有足夠時間找工作。

　　他找到了一間屋子。因為他希望租到便宜的房間，於是他租到的房間比較破爛。不過這不重要，在他賺到錢後再修補也未遲，而且裡面有最基本的床和廚房和浴室就已經足夠了。少年拋下了行李，趕忙就出外找工作。

　　他知道找工作其實不容易，而且薪金不高。少年在街上遊蕩了一會，便見到了城中的一個有點殘舊的告示版。上面除了是給市民的公告外就是林林總總的招聘廣告。少年以他自豪的記憶力把他有興趣的工作的內容記下，然後趕忙跑去廣告上所指示的地方去應徵。

　　其實少年在離家出走前已經盡量找了一些比較平庸的衣服，可是可能在別人眼中他的衣服還尚算高級，再加上他看似瘦弱的身體，那些老闆見到他時都會疑惑地問：「你可以的嗎？」

　　雖然少年生活在富裕之中，但他沒有一刻令自己鬆懈過，因此少年對於自己的體力被人看小而有點不悅。他以不同方式去證明自己是行的。雖然有些老闆還是拒絕了他，但經過數個星期的努力，少年總算找了三份工作，三份工作的收入還尚算足夠他的支出和儲蓄，以備在將來的再次出發去旅行之計。

　　少年的生活於是漸漸變得繁忙起來。早上四時正他便要起床去為全城的市民派報紙。派完報紙的時間就剛剛好是他到一間水果攤檔開始第二份工作的時間。當水果攤檔關門時，少年又要跑到一間餐廳裡當侍應。

　　少年的動作很快，踏腳踏車的技術也算是一流，於是他每天派完報紙的時間都會比預定的時間早，他總會收到一點小費以示鼓勵。

　　不過水果攤的工作就沒有這麼順利。水果攤的老闆是個脾氣暴躁的傢伙，動不動就會大吵大罵，不過由於他賣的水果是最新鮮和最便宜，即使有人不服他的臭脾氣，他的檔還是全城最受歡迎的水果攤。少年每天也要不斷來來回回的去拿水果。他連氣也不敢多透一口，因為只要動作慢一點或是不小心有什麼差錯就會被老闆賣個狗屁。唯一令他覺得高興的是老闆娘是個溫柔的人，她對少年很好，偶爾也能壓制著老闆的瘋狂行為。

　　到了晚上的工作，工作節奏還未能夠放慢，因為餐廳裡的侍應很少，基本上少年除了要當侍應外，還要兼顧清潔工人、收銀員等等的工作。不過偶爾會遇到一些富有的客人，就像不小心掉了錢一樣隨手一千幾百塊就給了大伙兒當小費。把它們攤分，少年也會拿到幾百塊小費。

　　每天回到家，強行用意志力支撐著去洗澡，可是一從浴室裡走出來有好幾次幾乎就直接倒在地上呼呼大睡。儘管明天起床時天氣多冷、肌肉多痛、有多想把鬧鐘拍壞然後繼續倒頭大睡，但少年仍然努力每天完成自己的工作。

　　這樣平凡的生活——少年所嚮往的生活——就這樣，過了一年。

　　冬天，十二月，還有半個月才到聖誕節。少年戴上了水果攤老闆娘為他親手編織的圍巾和已經有悠久歷史的皮革手套，穿上大衣，風雨不改早上四時正開始他派報紙的工作。多數這個時候很多人還在睡夢之中，他無聲無色地就把報紙放在每家每戶的門前，到他們一起床，就有報紙看了。

　　當他在寂靜的大街上踩著腳踏車。天還沒亮，不過街燈已漸暗。眼前是一片深藍色，少年在寒風之中瞇起了眼。當他放下了最後一份報紙時，才留意到原來下雪了。少年伸出了手掌，雪花飄落在手掌上。即使隔著手套少年似乎還感覺到雪花冰涼的感覺。

　　以前在倫敦時也見過雪。不過他每次也只能在被火堆暖到熱烘烘的屋子裡望著窗外的孩子在瘋狂。嚴厲的父親總不讓孩童時的少年去玩雪，每見到他想溜出去時就會狠狠用鞭子抽打纖弱的身體。到少年長大後，他也學得聰明了。他不會反抗父親的話，因為他知道他反抗的話吃虧的一定是自己。

　　少年不禁自諷地露出了笑容。現在他想幹什麼，都沒有人能管他了。

　　抬頭一望，發現這兒的雪景跟倫敦的雪景差不多。一發奇想，少年舔了舔落在手上的雪花，雪花頓時溶成小水點。沒有味道。不知道倫敦的雪也是不是沒有味道？

　　「雪的味道好嗎？」

　　本來死寂的氣氛被什麼打破了。完全沒料到會有人出現的少年大大的被嚇了一跳。手上一抖，少年把手伸到口袋之中。

　　「抱歉，我似乎……嚇到你了？」男人也沒料到少年如此大的反應，於是他笑著道歉。

　　少年有點警戒的望著這個男人。他有著一頭茶色的捲髮，黑色的大眼罩把他右眼遮住了，不過另一隻眼還是那麼有神。他背著一個大背包，於是少年便猜道：「旅行者？」

　　「我是賣藝者。每個星期都會去不同的地方表演賺錢。我出發來這兒時卻料錯了時間，結果在這個時間來到。我還以為要不斷在寒風飄雪中摸黑尋找旅館，遇到有人真是太幸運了。你知道哪兒有地方可以讓我寄宿嗎？」男人鬆一口氣的笑了笑，親切的樣子還是沒太讓少年放下戒心。

　　「沒有。這兒的旅館在這些日子會客滿。」少年幾乎連想也沒想過就立刻反應。過快的反應令男人有點失望。

　　「那、你可以讓我借宿一個星期嗎？我會給你房租。」當少年打算拒絕時，男人雙手合十鞠躬道：「求求你啦！」

　　少年冷眼望了望男人一眼，然後再次騎上腳踏車。「哇，你不要走！」男人見少年騎上了腳踏車，便慌忙拉住了少年的衣角。

　　「放開我，別碰我。」少年被男人碰到的一剎，少年激烈的打開男人的手。男人揉了揉被打的手，要不是有厚厚的手套保護著，大概他的手會被打到紅了一塊吧。

　　「啊啊，我不碰你。」男人聳了聳肩，然後也識趣地退後了兩步。「但是求求你收留一下這個可憐的我吧。」

　　「……為什麼我要收留你？」少年蹙起了眉，投以懷疑的眼神，厭惡的想快點離開。雖然少年也曾經去請人讓自己去借宿，可是這個男人有點輕佻的臉容讓少年極不想跟他有什麼接觸。「我明明不認識你。」

　　「因為，呃，人們應該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嘛。」男人苦笑著。「我真的不是什麼壞人啊！」

　　「……」少年像是放棄似的嘆了口氣。「不幫你的話就會被你一直纏著嗎？」

　　「就麻煩你一次啦？最多你要我做什麼我都會願意！」

　　「你別再煩我就好了。我會在半個小時後再去工作，所以你不走快點我會把你留在街上。」少年下了腳踏車，然後跟男人一起步行。

　　「噯噯，我還問你的名字。」男人快步跟在少年後面，然後他笑道：「我叫洛克昂．施托拉托斯。你呢？」

　　「……」猶豫了一會，少年拉了拉頸巾，才低聲地道：「叫我剎那就可以。」

　　剎那不太喜歡洛克昂．施托拉托斯這個人。但是他有一樣東西很吸引到剎那的興趣。

　　「你這小子發什麼呆！」

　　「老公，你跟我溫柔一點！怎麼可以對孩子都那麼兇？」

　　「對、對不起……」剎那差點被老闆的吼聲嚇到把手上的那一箱水果掉到地上。當他努力想再次投入工作時，不一會又被附近的一陣掌聲和歡呼聲吸引過去。

　　離水果檔不遠的地方有一個空曠的廣場。那個廣場中央有個噴水池，也種了一些比較矮小的植物。平時這個廣場也不算清靜，因為很多人也會在這兒擺檔賣些小東西，又或者會有人在這兒乘涼休息。不過自從數天之前這個廣場就變得更熱鬧了。

　　「給我給我！」孩子們嘻嘻哈哈地向著站在噴水池前的男人伸出手，有些甚至抓住了男人的衣角。孩子們的家長都有點好笑地站在後面，一邊叫他們不要一味的擠進去，一邊也被孩子們的笑聲感染到，臉上露出笑容。

　　「好好好，哥哥在弄哥哥在努力的弄啊！」男人手上拿著一個又一個的氣球——不算是『球』吧，因為那些都被男人扭成不同形狀的東西。有小狗、有花朵、有長劍，形形式式的氣球讓孩子們十分興奮。男人把手上的氣球給了一個孩子，然後便忙著再弄一個新的。

　　不一會，男人無奈地攤開手。「對不起啊，哥哥的氣球都派完了。」

　　男人的話像在宣佈著什麼極壞的消息一樣，令孩子們都垂下了肩頭，失望的表情一下子就放滿在臉上。「大家不要傷心。好吧，為了補償你們，哥哥再給你看魔法吧！」

　　本來還在鼓譟的孩子們一下子靜了下來，眼也不眨的盯著男人。男人在眾孩子的視線下顯得特別從容，只見他把手掌握成一個拳頭，再向拳頭吹了吹氣，然後他裝作吃力地把手指伸進拳頭裡，勾出了一條小手帕來。孩子們在驚訝，同樣男人也跟著一起裝作驚訝，然後  手指又往拳頭裡一勾，竟然勾出一條又一條的手帕。孩子們咯咯笑著拍著手掌。

　　男人微笑著鞠躬。人們也紛紛把錢放進男人身邊的一個小箱子裡，不一會就已經滿了。

　　「哥哥明天也會來嗎？」

　　「嗯，會啊。」男人笑道，惹來孩子們的歡呼。

　　這就是書上所說的「賣藝」。

　　書本上總有很多圖片去形容什麼是「賣藝」，可是剎那從未試過親眼看賣藝表演。即使剎那已經十六歲了，可是剎那還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就像個孩子般眼睜睜的瞪著洛克昂的表演。無論是魔術表演，還是雜技表演，雖然洛克昂沒有十分漂亮的打扮，也沒有刻意地大喊叫人來看他表演，但他精彩的表演卻在不知不覺間把很多人都吸引過去。

　　好厲害……剎那不禁也想玩玩看。

　　突然發覺洛克昂正望向自己，當他回過神來，洛克昂向剎那拋了個媚眼。剎那慌忙繼續埋頭工作。

　　當剎那工作完畢、吃了晚飯後都已經十時了。剎那帶著疲倦的身體開門走進自己的房子裡，誰知一走進去一個小球突然往自己飛來。剎那大吃一驚，單手接住了那個小球，可是還未吃驚完，另一個球又飛了過來，於是剎那又用另一隻空出來的手接住。

　　「啊啊，反應不錯。」

　　剎那怒瞪著那個臨時租客一臉無害的笑容，像是發洩般把小球瞄準坐在鋪在地上的被子上的他的要害拋去。

　　「哇，想要我絕子絕孫嗎？」洛克昂在地上打滾著，輕巧地避過剎那的攻擊，然後一個鯉魚翻身站了起來。「想學嗎？」轉了轉小球，洛克昂問道。

　　「什麼？」

　　「魔術和雜技表演啊。今天見你眼也不眨的望著我表演，就猜想你是對我的表演有興趣吧。那麼我教你玩一下魔術和雜技表演，當作感謝你收留我也好吧。」

　　「你不是打算以這樣的方法避過交租嗎？」

　　「別用這樣鄙視的眼神望著我。租我還是會交，你放心。……回正題，想學嗎？」

　　剎那把鋪滿了雪的大衣掛在衣架上，然後踢了一腳地上的被子。本來他想趕快便去洗澡，可是眼角卻十分不爭氣地見到了在拋著小球的洛克昂。

　　「四個也可以啊。」本來在拋著三個小球的洛克昂，趁著那一剎的空檔就把放在地上的一堆小球中拿了一個，本來只有三個小球在運轉的「環」中，多了一個球。「五個也可以，六個也可以……」洛克昂一邊說著，一邊加多一個又一個的小球。

　　剎那只覺得自己興奮得心跳有點加快。

　　「你笑起來也不錯啊。」

　　剎那嚇了一跳，本能反應地往臉上一摸。笑了？我笑了？他從未在人面前笑過，竟然為了這樣的小事而笑？

　　「笑多點也不錯。」洛克昂笑道。「學了的話會笑多點啊。」

　　「你閉嘴！」剎那立刻收起了所有表情，把憤怒都堆在臉上。當他想把其中一個小球搶走要讓洛克昂丟臉時，洛克昂把他想抓走的球搶先一步抓到手中，然後再把它重新加入隊伍之中。剎那一愣，見到洛克昂的微笑就更不甘心的要抓走他的球，可是洛克昂總是搶先把球搶走，就算剎那用到兩隻手也是抓不到球。

　　「誰要跟你瘋！」剎那抓來抓去也抓不到，於是不禁漲紅了臉。

　　「你怕自己做不到？」

　　剎那怒瞪著洛克昂。洛克昂聳聳肩，然後把三個小球放到剎那手上。「先試一下玩三個球。」

　　剎那心裡一邊咒罵著洛克昂，然後一邊笨拙地把小球拋起。

　　這樣的日子一天復一天，持續了一個星期。其實剎那並沒打算要學，雖然他真的覺得洛克昂的表演很有趣。不過每晚回到家裡洛克昂就會纏著剎那要教他。剎那學了只有一個星期，剎那竟然已經有點想繼續學下去。

　　不過最令剎那覺得奇怪的是，明明只是陌路人，洛克昂這個人莫名其妙地很喜歡黏著剎那。

　　例如，只要二人一見面，洛克昂就不斷跟剎那說話，東拉西扯的，甚至連他自己很秘密的事也告訴剎那。因為第一次有人那麼熱情想要接觸剎那，讓剎那有點不知所措，也令剎那覺得自己很傻。

　　剎那一向很討厭別人跟自己接觸，一直要跟外人保持距離，可是洛克昂卻硬闖進了剎那的世界。剎那想把他甩開，洛克昂卻越來接觸他。更奇怪的是，剎那感到的不是平常的厭惡，而是那一種微妙、難以用筆墨形容的感覺。對於洛克昂，現在剎那只能以無奈的嘆氣代表他所有的感受。明明只是過了一個星期的時間，剎那竟然也開始接受這樣的日子。

　　待他開始習慣時，洛克昂要離開的日子到了。

　　「多謝你讓我借宿。」剎那在工作的時候，還在懷疑為什麼洛克昂今天沒有表演時，洛克昂突然出現在水果檔前跟他告白。剎那在錯愕的時候，才發現已經過了一個星期，洛克昂也是時候要到別的地方了。

　　「……不用刻意來跟我道別。」剎那抿了抿嘴，一邊工作一邊想忽視洛克昂。「不要阻住我工作。」

　　「……有沒有興趣跟我一起走？跟我一起可以見識更多的哦。你不是說過，你很喜歡旅行的嗎？」

　　剎那的動作突然僵住了。他有點驚訝自己竟然因洛克昂會邀請他跟他一起出發而高興。他記得自己有一晚在洛克昂興高采烈地訴說著自己的經歷時也不小心告訴洛克昂自己曾經也遊歷四方。

　　跟洛克昂一起的話，除了可以繼續學習魔術與雜技外，還可以再到更多的地方見識，而且他也可以跟洛克昂賣藝來養活自己。可是剎那並沒有忘記自己是個厭惡跟外人接觸的人。然而奇怪的是平時應該果斷地拒絕並露出警戒的眼神的剎那在猶豫著。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猶豫什麼。

　　「突然提出這樣的建議有點唐突吧？抱歉。」洛克昂苦笑著，然後把一個小球塞到剎那的手中，然後拍拍他的肩頭。「我走了，保重。」

　　剎那望著洛克昂的背影漸遠，心裡有點慌張，莫名其妙地出現了一種掉進谷底的感覺。

TBC.

由於考試關係，暫停更新直到22/12...希望能做到。（巴）
就算我偷上來都不要告訴我我在偷懶。（掩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