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巨米奈❉

四、

　　即使房間裡有電視、有大量書籍，褚冥漾還是漸漸覺得生活沉悶得越來越難過。雖然他不是好動的人，但長期獨自對著四道牆他還是會覺得百無聊賴。
　　但身為階下囚的他又有什麼資格抱怨呢，雖然現在優越的生活總是讓他忘記自己正被軟禁就是了……
　　用來打發時間的最好活動就是睡覺。於是現在他每天都會睡上十幾個小時，在別無選擇之下他只能選擇當一頭豬。
　　不過在某一個炎炎的下午，正當褚冥漾快要因在房間的空調下變得涼爽舒適的溫度而睡著時，某人卻一腳踹開了門，嚇得褚冥漾睡意全消。
　　之前褚冥漾還以為冰炎是因為心情不好才會胡亂發洩，但之後他才發現那只是冰炎偶爾的習慣，並沒有特別的意思。
　　但他實在不明白，為什麼開門都要用踹的，每次他都被嚇得很慘耶！而且這邊的門真的很耐踹，怎麼一直被踹都沒有壞掉？他應該找一天來好好研究一下這些門是用什麼材料造成，要是把它們賣出去可能可以賺個錢也說不定……
　　「你是不是還要繼續腦殘！」一掌擊在褚冥漾的後腦上，冰炎怒吼道，力度大得讓褚冥漾猛然回神、然後痛哀出聲。
　　十次有六七次來到這個房間時都是看到臉上擺著蠢樣的褚冥漾在放空，照道理冰炎也應該要習慣了，可是不知道為何到了現在他每次還是忍不住要動氣。
　　他也不知道為何即使殺人也不會眨眼的他，對著這個青年就會變得不能沉著氣。
　　「呃、那您找小的有什麼事？」
　　白了露出討好笑容的褚冥漾一眼，冰炎才把手上的衣服丟到褚冥漾身上。
　　「把它換上。我們要出門去。」
　　褚冥漾看了看披在他身上的衣服，然後有點疑惑地問道：「去哪？」
　　「就出去逛一圈。」紅瞳瞇了瞇，斜晲著褚冥漾。「有問題？」
　　對方平靜無起伏的聲線反而讓看不穿對方的情緒的褚冥漾有點心寒。雖說跟冰炎相處了一段小日子，但依然未摸清對方的褚冥漾還是不敢違抗對方的意思，只好搖搖頭，待冰炎出去外有點納悶地開始換衣服。

　　換好衣服後，褚冥漾花了數秒鐘為完全合身的衣服而驚訝，然後便跟著冰炎離開了。
　　由於褚冥漾一切的起居飲食都能在他的房間裡處理好，所以自從被捉後，他就沒離開過那個房間，更不要說看過公會實際的樣子是怎樣。
　　只是黑社會都不會輕易讓外人得知基地的所在地，因此褚冥漾在出門之前便被冰炎用黑布綁著眼睛，以免他能認得到路。
　　想起剛才在上車之前，都被冰炎拉著他的手給他帶路，褚冥漾頓時感到一陣恍然。
　　即使對方一點都不溫柔，還把他的手拉得有點發痛，對方的步伐也急得讓他要用小跑才能追得上，但手心上殘餘的溫度提醒著褚冥漾，公會裡有名的殺手也只是個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類。

　　在大約二十分鐘的車程裡，褚冥漾還是想不到冰炎要帶他去哪，他想不到有什麼是在公會裡不能解決，必須要出外解決。
　　在黑布被解開時，根據冰炎所提供的資料，他已經被冰炎的車載到公會附近的商業街去，此刻他就覺得更奇怪，也更戰兢。
　　因為他知道，黑社會最喜歡在一些最難以察覺的地方進行非法活動。
　　看起來越安全的地方，才是最危險的地方。

　　「下車。」
　　才剛張開眼睛看到眼前的景物，褚冥漾便被催促著要下車了。冰炎給本想跟著他的手下打了兩個眼色，他們立時止住腳步，乖乖待在車旁動也不動。
　　「咦？只有我們嗎？」樹大招風，白癡的也知道冰炎這些站在高處、有權有勢的人一定有很多仇家。這樣把手下調走，讓自己暴露在危險之中真的沒問題嗎？
　　猜到褚冥漾的想法的冰炎斜晲了他一眼，不以為然。
　　「難道我在你心中，就是那麼弱嗎？」
　　對呢，擔心冰炎的他真是個白癡……思及此，褚冥漾抓了抓頭髮。
　　他跟冰炎之間的關係好到可以用上「擔心」這個詞語嗎？

　　褚冥漾不相信冰炎出來只是想「逛一圈」，直到冰炎真的把褚冥漾拖進一間名牌店裡去時，他依然不敢相信。
　　當冰炎跟熱情的售貨員要求替他選一些適合他的衣服時，他還是不敢相信，然後感到更多的是驚恐。
　　「怎麼？你不喜歡？」見褚冥漾動也不動地站著，對售貨員推薦的衣服都無動於衷，冰炎挑眉。
　　「不、不是啊……」其實不論他喜不喜歡，衣服上的價錢牌已經閃得讓他卻步。
　　媽啊他從未看過一件掛著這麼多個零在價錢上面的衣服啊！平常他連接近這些窮人免進的名牌店的勇氣都沒有啊他哪有資格說喜不喜歡這些衣服！
　　「那你不試穿一下嗎？」
　　因為他不敢啊……根本他過往的經驗，總是倒楣到貼地的他一定會把這些衣服弄髒或者撕破然後負上巨債，可是他又更沒膽跟冰炎說不。
　　於是褚冥漾小心翼翼地接過冰炎挑給他的某件襯衫，準備進去試身室裡試穿。
　　然後如褚冥漾所料，悲劇發生。
　　「啊！」因太緊張而左腳絆到右腳的褚冥漾慘叫一聲，手上的襯衫勾到了旁邊的衣架，「嘶」的一聲，脆弱的襯衫便被劃了一道大口子，而褚冥漾則慘兮兮地痛到爬不了起來。
　　「……蠢死了。」冰炎鄙夷地睨著褚冥漾，但依然伸出手扶起了褚冥漾。「你看看你幹了什麼好事。」
　　看也不用看啊，剛才那慘烈的聲音聽得他的心臟到了現在還揪著痛啊……
　　褚冥漾臉色頓時刷得像白一般白，心裡絕望地開始算著自己到底要工作多少年才可以把債還清……
　　冰炎微微嘆了口氣，掏出了一張黑底金字的卡，然後把它遞給了店員。「替我把它買下來吧。」
　　「呃、這樣好嗎？」畢竟把衣服弄壞的是他，而且要軟禁自己的人替他賠償，他也不知道該開心還是該害怕。
　　「要不然，你要自己賠嗎？」冰炎的嘴唇彎起了一個嘲諷的角度，看得褚冥漾牙癢癢。
　　好啦，他就是個賠不起錢的庶民啦。

　　小鬧劇完結後，冰炎便直接領著褚冥漾離開了。
　　偷瞄了走在自己前面，卻一聲不作的冰炎，褚冥漾忐忑得感到渾身不自在。
　　他是不是把冰炎惹火了？想到他老大只要一個不爽就可以把他殺掉，他的心就惴惴不安得不能安定下來。
　　其實一槍殺死他，他還覺得比較好，但要是死前還要被折磨得不成人型……
　　在褚冥漾沉思之際，不小心撞上了什麼讓他大嚇一驚。回過神來，他才發現冰炎原來止住了腳步，轉了過來的紅瞳一眨不眨地盯著他，逼人的視線害褚冥漾的眼睛不知道該看去哪裡。
　　「你很怕我？」
　　當然怕啊。褚冥漾暗暗地乾笑兩聲，不敢承認，但沉默早已出賣了他。
　　見此，冰炎只是默默垂下眼簾，裡面寂寞的神緒一閃即逝，卻被褚冥漾捕捉到了。
　　是他的錯覺嗎？
　　「你有什麼地方想去嗎？」當冰炎重新張開紅瞳時，褚冥漾再也看不到那絲寂寞。「你想去哪，儘管說出來。」
　　難道冰炎今天把他帶出來，就真的單純想跟他逛一圈嗎？褚冥漾吞了吞口水，不敢跟冰炎確認自己的想法。
　　不過既然冰炎也這麼說，要是自己再拒絕冰炎也不太好，褚冥漾於是低下頭，很認真地思考著自己想去的地方。
　　在褚冥漾沉思之際，思緒卻因被旁邊路過的人撞到自己而被打斷。正當褚冥漾想道歉時，只見原本站在前面的冰炎臉色一沉，二話不說便衝了上來，一手把褚冥漾推到身後，一手掏出了早就裝上了滅聲器的手槍。
　　來者悶哼一聲跪在地上，小腹上開始血流如注。
　　發生……什麼事？腦海因眼前突如其來的意外的衝擊而陷入一片空白，褚冥漾張開了口，勉強看到了跪在地上的男人，和冰炎的側臉。
　　剛才還閃動著寂寞的紅瞳此刻反射著冰冷危險的精光，微微昂首的冰炎猶如見到蟑螂般露出鄙夷和厭惡的眼神。
　　「居然敢碰我們，不知死活。」
　　這是什麼意思？難道冰炎傷害他，只是……只是因為碰到他？
　　為什麼？這個人只是不小心撞到他，為什麼就要傷害這個人？
　　難道這就是黑社會的規矩嗎？
　　驚恐、不安、憤怒等感情填滿裡睜大的黑瞳，冷汗滑過褚冥漾蒼白的臉頰，沾濕了他衣領。
　　他肯定是因為被困著太久，讓他忘記了這個黑暗世界的殘酷。
　　讓他忘記這兩個星期裡一陣跟他共處一室的，是個殺人無數的兇手。
　　「你是哪裡派來的人？」無視地上的血泊，無彩度的紅瞳反映著那人痛苦扭曲著的臉，皺起的眉頭顯得它的主人已經失去耐性。「說！」
　　「……你是……公會的人……為什麼……」漸漸失焦的雙眼瞅了冰炎一眼，似乎帶了點驚訝，但面對死亡卻毫不慌張。「算……我倒楣……」
　　「你——」冰炎一擰眉，下一秒就意識到對方想做的東西。他正想一拳打歪對方的下巴，但對方卻早已翻著白眼、口吐白沬，然後無聲倒地。
　　……死了？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的褚冥漾顫顫地想退後一步，卻發現雙腳早已失去了全部力氣，只能頹然攤坐在地上。
　　他連慘叫的力氣都沒有。
　　留意到後面的褚冥漾，冰炎欲轉過來，褚冥漾連連驚恐地退後。
　　「褚……」
　　「別過來！」
　　冰炎頓了頓，白晢的俊俏臉孔微微扭曲，只見他的身體微微一垮，褚冥漾此時才看到在冰炎的腰間上竟然不知何時化成了一片血紅，躺在他腳邊的小刀早被血泊淹沒。
　　……要是冰炎不把他推開、要是冰炎不給這個人一槍……
　　褚冥漾使勁地抿著下唇，沒有勇氣去想像那不堪的後果。
　　「他大概是哪個組織的暗殺者，見東窗事發便服毒自殺。」冰炎有點煩躁地抓了抓銀髮以遮掩臉上痛苦的神色，另一隻手加大按著傷口的力度，但西裝依然以驚人的速度被染紅。「我沒有殺到他。」
　　「我知道了你你你你先止血？」那片紅看得褚冥漾有點心驚。他連忙爬了起來，跑到冰炎旁邊扶著他。「呃我要扶你回到車上嗎？」
　　「不用。」冰炎似是毫不介意身上的傷，但從他把部份重心落在褚冥漾身上就得知，其實他傷得不輕。
　　他從懷中掏出手機，撥了個號碼。
　　「夏碎，過來接我們，順便清理現場。」
　　褚冥漾偷瞄了臨危不亂的冰炎一眼，心臟因內疚而微微發疼。

TBC.

我居然忘了貼部落格(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