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巨米奈❉

三、

　　「嗯？我不去了，我今天要晚一點才能走，大概來不及去吃飯了。」
　　時間已不早，今天的夕陽一點也不柔和，刺眼得讓在旁玩著七巧板的颯彌亞有點不適地瞇起了眼。
　　他放下了七巧板，跑到站在窗旁打電話的褚冥漾後面，用力地撲了過去，親暱地蹭了蹭褚冥漾的大腿。
　　褚冥漾輕輕地唔了一聲。看著突然間跟自己撒嬌的颯彌亞，他只是微微苦笑。褚冥漾十分順手地摸著剛剛去到自己腰間的腦袋，繼續跟電話裡頭的人對話。
　　「可以啦，媽妳就放心去舅舅那邊吃飯吧……我會吃飯啦。」褚冥漾嗯了又嗯，即使知道對方看不到自己還是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好啦，掰掰。」

　　颯彌亞抬起了頭，思考了一下褚冥漾剛才的話的意思。
　　「……我會吃飯。」
　　聽著颯彌亞有點疑惑地重覆著自己的話，褚冥漾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襯托著這柔和的微笑的昏黃現在不知為何竟沒那麼刺眼。
　　「颯彌亞當然會吃飯，我也會吃飯。不過今晚沒有人陪我吃飯……嗯，颯彌亞幫我想想今晚吃什麼好嗎？」
　　颯彌亞歪了歪頭，伸盡雙臂想把褚冥漾的雙腿納入懷中、一直黏著褚冥漾不肯放的樣子煞是可愛，不禁讓褚冥漾加深了臉上的笑意。
　　「吃我吃的東西。」
　　「那颯彌亞吃什麼？」
　　颯彌亞再次低頭思考。良久，只見他眉間緩緩皺了起來。
　　褚冥漾知道颯彌亞對食物方面一向都沒什麼主意，所以對颯彌亞現時面對的苦況並不感意外，反而有點壞心眼地覺得平常都不會被難倒、現在卻露出困惑的表情的颯彌亞十分逗趣。
　　「好啦，我自己想吧。」褚冥漾笑著拍了拍快要想到發脾氣的颯彌亞的背以安撫他，誰知颯彌亞卻把褚冥漾的褲管抓得更緊。
　　褚冥漾以為颯彌亞還在鬧脾氣，但颯彌亞卻道：「褚來我家，爸爸幫你想！」
　　「怎麼可能呢？不可以打擾你們啦。」見颯彌亞眼底認真的神色，褚冥漾口上這麼道，卻感到心頭一暖。雖然颯彌亞不是第一次以不同的方法表達他對自己的信任，但每次被颯彌亞所親近，像現在時，褚冥漾還是會覺得開心。
　　當然他是不會答應孩子的邀請。怕打擾到別人也是真的。

　　門被敲了敲，打斷了二人之間的對話。門外的人打開了一道門縫，探頭進來。
　　「漾漾，颯彌亞的爸爸來了囉。」
　　「嗯，我現在就帶他出去。」對著可愛的金髮護士笑了笑，褚冥漾拉了拉颯彌亞的手。「颯彌亞，你爸爸來了，回家吧。」
　　颯彌亞有點不甘地撅了撅嘴，但還是放開了褚冥漾的褲子，跟褚冥漾小手牽大手地走出了房間。

※　　　　※　　　　※

　　「地方淺窄，隨便坐坐就好。」
　　「啊啊，我自便就可以了，謝謝你。」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到訪，褚冥漾一邊對銀髮男人笑道，一邊心想。
　　然後看到臉上放著得意的神情的颯彌亞時，笑容轉為苦笑。
　　他只能說，颯彌亞真的很會挑時間說話。

　　剛才打算到附近快餐店隨便吃個漢堡包當晚餐的褚冥漾剛好跟亞那和颯彌亞兩人走著同一條路，他跟亞那自然會閒聊一下。
　　平常都不會插嘴的颯彌亞那時卻突然打斷他們的話題，他的話不多不少，就只是了一句「褚今晚跟我們吃飯好嗎？」。
　　得知褚冥漾的晚餐沒著落後，好客的亞那也順理成章地邀請褚冥漾一起吃晚飯。
　　面對亞那的熱情，褚冥漾也不知道該怎麼拒絕，於是便答應了。

　　「因為這幾天我的工作都比較忙，所以全部的菜都是幾天前買的……不太新鮮，真是失禮了。」
　　「不、不，是我突然拜訪而已……」
　　亞那微微一笑，從冰箱裡拿出幾個放滿不同菜蔬的膠袋。「那我先去做飯了，小亞就乖乖陪著醫生吧。」
　　颯彌亞點點頭，爬到沙發上乖乖地坐在褚冥漾的旁邊，一邊擺著腳丫一邊一眨不眨地盯著褚冥漾。
　　又不是第一次到這兒，怎麼這孩子今天那麼興奮？褚冥漾雖感到一點無奈，也不禁覺得好笑。

　　沒過半個小時，亞那便把一盤盤香噴噴的菜端出來。嗅到了香味，颯彌亞便自動跳下了沙發，咚咚咚地跑到餐桌前坐下。
　　但坐下之後，颯彌亞好像想到了什麼。於是他又跳了下來，跑到褚冥漾面前，用盡吃奶的力拉他起來，把他推到餐桌前面，拉開椅子示意要他坐下。
　　褚冥漾笑了笑，滿有讚賞意味地拍了拍颯彌亞的腦袋、坐下，颯彌亞才滿意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好，吃飯。」
　　「亞那先生吃飯，颯彌亞吃飯。」
　　「吃飯……？」颯彌亞眨了眨眼睛，雖然不明白褚冥漾的意思，但還是跟著一起唸。
「你跟其他人吃飯之前，都要這樣說才有禮貌喔。」見颯彌亞不解，褚冥漾便立刻解釋道。他已經明白了某些颯彌亞的表情，所以他也很習慣在颯彌亞作出更進一步的行動之前反應過來。
　　聽完褚冥漾的解釋，颯彌亞一下有一下無地點了點頭，但樣子還是似懂非懂的。褚冥漾也由得颯彌亞自己慢慢思考。
　　不過見颯彌亞思考得連飯也忘了吃，褚冥漾便夾了一塊牛肉放在颯彌亞的碗裡。
　　「先吃飯吧，之後再想也不遲。」
　　颯彌亞改為盯著碗中的牛肉，盯了良久，終於拿起了筷子吃飯。
　　颯彌亞終於吃飯了，放心下來的褚冥漾正打算也開動時，才發現坐在對面的亞那也正笑著看著他們。

　　「亞那先生？」
　　「喔，對不起……」亞那回過神來，有點尷尬地搔了搔臉。「我只是看到小亞跟別人會有那麼多互動，覺得很開心而已。」
　　「因為颯彌亞其實很聰明啊，只是脾氣有點彆扭，不太愛跟別人交流而已。」
　　「是嗎？那就好了。」亞那安慰地笑道，但隨即他又有點落寞地垂下眼簾，低頭注視著那碗還沒被他動過的白飯。「我一直很擔心……如果我將來不在了，有誰可以照顧小亞呢？」。
　　褚冥漾一愣，想不到話題突然會變得那麼沉重，害他不太懂得怎麼應付。
　　褚冥漾粹不到亞那竟然會考慮到這樣的問題，畢竟他不是比自己大很多年，這個年紀的人多在享受自己生命最光輝的時間，哪會思考到這些問題，也認為這問題離自己很遠、不是自己需要考慮到的東西。
　　但褚冥漾知道這不是時間的問題，因為每一個父母都會擔心自己的孩子，更何況當自己的孩子是有缺憾的時候呢？這讓他們不得不有多遠想多遠。
　　「如果小亞可以學懂獨立生活，能照顧到自己，我就很滿足了……」亞那溫柔地看著還在埋頭苦幹地吃著飯的颯彌亞，那個笑容夾雜著很多很多的感情。

　　不安、不捨、安慰、擔憂……

　　褚冥漾頓時覺得心中一疼。
　　這就是父母對孩子的愛情，濃厚且灼熱。

　　「……沒問題的。」
　　亞那抬起了頭。
　　「颯彌亞的話，一定沒問題的。他一定可以學懂照顧自己，亞那先生不用擔心。」
　　褚冥漾不是在說大話，而他是真的相信，以颯彌亞現在的進度來看，讓颯彌亞成人之後出來社會工作、像個正常人般獨立生活絕對不是問題。

　　「……真的？」
　　「真的。」

　　聽到褚冥漾的保證，銀色的瞳孔難以置信地放大。亞那微微抽動了嘴角，過了幾秒後才扶著額笑了出來。
　　一副猶如放下心頭大石的樣子。
　　「嗯、嗯……我明白了，謝謝你，謝謝你……」

　　吃完了飯的颯彌亞抬起了頭，見父親一直默默地掩住眼，便有點擔心想拍拍他的肩膀。見狀，褚冥漾按住了他的手，以食指抵住自己的唇，還俏皮地單起了眼睛。
　　颯彌亞再看了看父親一眼，才緩緩地點點頭，然後靜靜地看著褚冥漾繼續吃飯。

※　　　　※　　　　※

　　之後的晚飯，都是在寂靜中渡過。不過褚冥漾倒也沒覺得很尷尬，反而很享受這種溫馨的寧靜。
　　「謝謝招待。」
　　「下次再來吧，我跟小亞都會在等你。」
　　穿了鞋子的褚冥漾點點頭，準備離開時因聽到亞那再次響起的聲音而停下了腳步。
　　「褚醫生。」
　　「是？」
　　褚冥漾轉過身。
　　只見牽著颯彌亞的手、站在門口的亞那深呼吸了一下。
　　「……其實我一直都不敢想像我跟小亞的未來，想到小亞在將來孤單的生活，我就覺得很害怕。但現在……」亞那頓了頓，露出堅強的笑容。「我會期待著小亞長大的一天。」
　　褚冥漾先是一呆，然後一個笑容瞬間在他臉上漾開。「嗯，我們……一起看著颯彌亞長大吧。」

　　褚冥漾自己也不禁期待起來，期待在颯彌亞長大成人的時刻。
　　光是想像亞那看到兒子的成長而感到安慰的表情，褚冥漾現在竟然已經有想哭的感覺。

TBC.

到底ryyyyy
一天之內暴升的票數是因為日更而對我的獎勵嗎ryyyy

感謝大家XDDDD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