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巨米奈❉

五、

　　還好剛才的時間不是繁忙時間，加上現在人們一留意到哪裡有爭執就會立刻逃之夭夭以免被波及，剛才的事情倒也沒引起騷動，冰炎也使人快速地清理了現場，不留任何爛攤子。
　　由於褚冥漾認為冰炎受傷是自己所害，因此褚冥漾一直賴著不願走，夏碎也只得讓褚冥漾一直跟著，不把他趕回去。
　　於是冰炎一睜眼，看到的就是坐在旁邊的褚冥漾。漸漸回復意識的冰炎有點驚訝，又有點疑惑。
　　「你醒來了！我去叫醫生！」看到紅瞳睜開之時，褚冥漾臉上露出了鬆一口氣的笑容。他從椅上站了起來，正想去找提爾時，卻被冰炎拉住了。
　　「不用了。這種小傷，不用大驚小怪。」冰炎不喜歡躺在床上，本想坐起來，可是一動又不小心牽到傷口。為免傷害再次撕裂，冰炎只好安份地躺著。「你有沒有受傷？」
　　褚冥漾搖搖頭。見此，冰炎安心地點點頭，也不再作聲。
　　結果房間頓時陷入一片尷尬的沉默之中。
　　褚冥漾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畢竟自己剛才斷然拒絕了為了保護自己才拔槍的冰炎……回想起來，他也覺得自己過份。
　　或者，他應該先道歉？這樣至少會讓他的良心好過一點。
　　「冰炎。」
　　冰炎沒回應，大概受了傷的他沒太多力氣去發聲，但紅瞳已經把視線移到他身上。
　　「對不起。」褚冥漾就像做錯事的小孩子般低著頭，只敢偷瞄著冰炎猜測他的想法。「剛才，是我誤會了你。要不是我，你也不會受傷。」
　　有點疲累的冰炎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該道歉的是我。」良久，緩了緩呼吸後，冰炎才道。「我本來只是想帶你出去逛一圈，誰知道讓你看到這樣的事情。」
　　「但害你受傷的是我，誤會了你的都是我……」
　　「很難怪你會這麼想，畢竟我是黑社會的人。」冰炎的聲線平靜得毫無起伏，似乎真的不在意褚冥漾對自己的誤解。「你本來就很怕我，不是嗎？」
　　對，他真的很怕冰炎。
　　他很怕冰炎殺死自己，很怕冰炎會折磨自己。
　　但是冰炎從來沒有傷害過他。
　　這兩個星期裡，不要說冰炎沒有為難過他，冰炎一直以來替他準備一切的起居飲食；見褚冥漾覺得無聊便給他添置電視和書櫃、帶他出來逛街，甚至在發生意外時捨命相救。
　　冰炎是個殺手，活在黑暗危險中的他對自己以外的人都必須心痕手辣來保護自己。
　　冰炎根本不需要對他這麼好。
　　為什麼要這樣保護他？
　　「褚，雖然你可能不相信。」紅瞳上反射著褚冥漾略為迷茫的倒影，褚冥漾不能從當中的真摰堅定找到一絲虛偽。「但我會保護你。」
　　「為什麼？」這麼問著的褚冥漾露出了似是難以置信卻又疑惑的茫然表情。「你不是為了殺我才把我捉回來嗎？為什麼現在要對我這麼好？」
　　冰炎沒有立刻回話，只是默然別過了頭，似是把視線放到窗外。看不到冰炎的表情的褚冥漾猜不到他的想法。
　　「我不知道。」沒有把視線移回來的冰炎這麼道。「但是我答應你，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聽見對方的承諾，沒有驚喜、也沒有驚恐，褚冥漾只是垂下了眼廉，手下意識地揪緊了褲管。
　　「嗯。」
　　但你呢？你會傷害我嗎？

　　聽到褚冥漾不可置否的回應後，冰炎沒再作聲。

　　在之後冰炎的傷口裂開了好幾次，還有點發炎的徵兆，以致冰炎在跟褚冥漾的短暫交談之後就一直昏睡著，就連提爾看過冰炎的情況後也皺起了眉。
　　「小刀上應該塗了一些輕微的毒藥，難怪冰炎的傷口一直都沒好轉……」提爾微微嘆了口氣，然後從藥箱裡拿出早已開好的藥。「不過毒藥的藥性不算大，只要冰炎好好休息和服藥，然後熬過這幾天，就不會有問題了。」
　　「是喔……」想到冰炎在這幾天還是要辛苦一下，褚冥漾心裡一沉。
　　「漾漾你不用擔心冰炎啦。冰炎的生命力就像小強一般頑強，而且二十四小時都有人來保護他，不會有問題啦。」
　　平時聽到提爾這麼說絕對會起來飛踢的冰炎此刻只是安靜地躺著床上，似乎真的睡得很沉。
　　看著原本很有精神地踹他、罵他白癡的人的臉色如此蒼白，褚冥漾就十萬個不放心。
　　那些保鏢會不會照顧冰炎啊？褚冥漾對那些只會站在一旁的保鏢顯然沒什麼信心。就算有看護，她們也不會二十四小時候命吧？
　　果然他們都不可靠。
　　「那不如我來照顧他？」本來托著下巴思考著的褚冥漾抬起了頭。「我乾脆搬到冰炎的房間裡住好了，這樣比較方便。」
　　「呃，你是認真的嗎？」
　　「當然啊。」褚冥漾的臉上擺出了一副「有什麼問題？」的表情。「至少我可以二十四小時都待在冰炎身邊，他有什麼事我都可以第一時間察覺啊。」
　　「但是他們不會讓外人一直跟著冰炎啊……你知道想要冰炎的命的仇家多的是，誰知道你是不是其中一個……」
　　其實剛回來的時候他就被人懷疑了。因為第一次跟他外出，冰炎就被襲擊了，很難怪他會被人懷疑。
　　雖然他也有想過，那個人其實真的是衝著他而來……
　　但是叫他乖乖地待在自己的房間裡，他又過意不去。
　　「我發誓我絕對不會加害於冰炎，我就真的只想照顧冰炎，讓他快點康復。你就幫我求求情嘛？」說時，褚冥漾還刻意眨了眨眼。

　　十分容易就會心軟的提爾只好跟夏碎解釋了一下情況，而夏碎又居然十分爽快地答應了。不但提爾，連褚冥漾也感到驚訝萬分。
　　不過在要求過後，他才驚覺本來對冰炎避之則吉的他，居然要主動接觸冰炎。
　　……其實他也分不清，自己是想要討好冰炎、讓冰炎不要傷害自己，還是真的要關心冰炎。

　　於是，褚冥漾便暫住在冰炎的房間裡。
　　冰炎的房間可算是十分貧瘠，除了冰炎躺著的那張床之外，就只有幾張椅子和一張桌子，還有一個木製衣櫃。他還以為冰炎這些大幹部的房間應該會十分豪華，放滿一些像是皮革梳化LED電視按摩椅等的高級品，誰知居然連電視機都沒有。
　　還好的是他的房間真的有夠大，所以多放一張給褚冥漾的床墊後還有很多空間。
　　於是現在除了偶爾會餵冰炎吃藥，或者見他冒冷汗便會替他抹一下外，剩下的時間就是他在房間裡打滾的時間。
　　其實也真的有夠無聊。
　　雖然現在連電視都沒有時間真的很難過，但就算他能回去房間做自己的東西，總是記掛著冰炎的傷勢的他也不會覺得好受。

　　褚冥漾就這樣在冰炎的房間裡渡過了數天。
　　在其中一個晚上，正當褚冥漾已經把燈都關上，準備要小睡一下時，卻聽到床上傳來了痛苦的呻吟聲。
　　褚冥漾嚇得連忙爬了起來。他摸黑走到冰炎的床邊，映入開始適應了黑暗的黑瞳的是冰炎微微扭曲的臉孔。
　　手背搭上了沁汗的額頭，傳來的是滾燙的溫度。褚冥漾心中一慌，連忙從桌上拿過退燒藥，然後拿了一杯溫水。
　　「冰炎？冰炎你還好嗎？」坐到床上扶起了冰炎，褚冥漾輕力搖了搖冰炎，但男人只是緊閉著眼發出夢囈般的聲音，完全沒有醒來的跡象。
　　要強行撬開他的嘴嗎？褚冥漾不禁有點頭痛。他左手拿著杯子右手拿著藥，也不知道該用什麼來撬開冰炎的嘴。
　　在褚冥漾還在思考之際，冰炎猛然縮起了身體，還開始無意識地掙扎了起來。嚇了一跳的褚冥漾一個脫手，杯中的水和手中的藥頓時灑遍地上。
　　「……唔……爸……不……」
　　發惡夢了嗎？聽著冰炎隱約的夢囈，從未看過冰炎如此無助的模樣的褚冥漾有點不知所措。
　　都是他害冰炎如此難熬。
　　他該如何做，來安撫冰炎？
　　不擅長安撫別人的褚冥漾只得憑著感覺行動，於是他抱住了冰炎，就像母親疼愛著孩子一般，輕撫著冰炎的銀髮。
　　不知道是惡夢完結了，還是褚冥漾的安撫見效，冰炎總算安靜下來，眉頭也放鬆了。
　　見冰炎沒那麼痛苦，褚冥漾終於鬆一口氣。褚冥漾於是想放下冰炎，再給他拿退燒藥時，手卻被人用力一拉，猝不及防得讓褚冥漾一下子就被人壓在床上。
　　「啊、你醒了……」意識到自己被本應睡死了的男人壓在身下時，褚冥漾的心跳赫然漏了一拍。他尷尬地抵著身上的男人，低聲道：「你好重……」
　　「……嗯。」微微呻吟了一聲，冰炎翻過了身體，躺在褚冥漾旁邊，但手依然牢牢困住褚冥漾的腰間，滿是不讓他離開的意思。
　　「我要拿藥給你吃啦，先放開我。」
　　迷濛的紅瞳晲了褚冥漾一眼，沒了平日的銳利氣勢但依然深邃懾人，害褚冥漾一個不小心就失了神。
　　「不用。」沙啞低沉的嗓子有點氣虛地道。「就這樣。」
　　呃、你要找我來當抱枕嗎？褚冥漾很想問，但像樹熊攀附在褚冥漾身上的冰炎顯然早已用行為回答了褚冥漾心中的疑問。
　　明明他一點都不好抱，骨架大又那麼瘦……褚冥漾有點想吐糟，但聽到重新閉起眼睛的冰炎吐出雖略為高溫但平穩的氣息時，也只好作罷。
　　褚冥漾有點不自在地整理了一身睡姿，看著冰炎能毫不彆扭地抱著他入睡，褚冥漾不禁有點無奈。
　　褚冥漾從來未試過跟別人那麼親密地抱在一起睡覺，無論是他姊還是他表哥。冰炎能那麼自然便抱著別人，是因為他已經習慣了嗎？
　　冰炎無論是身家、身份還是外表都是高人一等，即使冰炎不要求，一定也有一堆狂蜂浪蝶搶著飛撲過去。
　　冰炎一定用這個強而有力的手臂，抱過很多人吧？
　　思及此，褚冥漾翻了個身，身體微不可見地從冰炎的懷中挪開了一點。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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