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走出屋外,只見在空地的中央燒著一團火,眾人便圍著火堆吃飯、喝酒、聊天,甚至高歌。根據紮克斯的記憶,他和安吉爾第一次到達雪原村時,他們遇上同樣的營火會。而艾莉絲事後補充說,他們都很喜歡這樣熱鬧地耍樂一番,有客人到訪時更希望把這樣的氣氛感染他們,久而久之便成為了歡迎客人的傳統了。

  想起當初參加營火會時,他們幾乎被村民的熱情淹死,不過紮克斯不討厭,反而因能這樣跟別人打成一片而感到很高興。但是他知道,克勞德的情況卻是截然不同。

  因為紮克斯他們都算是自己人,別人都自然把目標轉向完全的新面孔。紮克斯以為討厭熱鬧、一向習慣我行我素的克勞德會走遠來避開人群,誰知他並沒有走開,只是默默的坐著,任由別人圍著他,不過臉上卻毫無表情,竟然像是連避開他們的力氣也不想花的樣子。只是這一點也不影響村民的熱情,讓紮克斯看得有點心驚,只怕克勞德會發生什麼事。

  「喂,紮克斯。」

  「咦?咦?」

  紮克斯一愣,才知道坐在旁邊的安吉爾在喚著自己。安吉爾拿著一個大得誇張的杯子,一陣濃濃的酒精味一直刺激著紮克斯的腦袋。雖然安吉爾並不常喝酒,但紮克斯還是見識過他驚人的酒量,也證實了安吉爾擁有大如黑洞的胃和深如大海的酒量。

  從酒精味的濃度和旁邊的人已經爛醉如泥的樣子來看,安吉爾在喝的酒大概是濃到不能再濃,但他也只是臉頰微紅,意識還清醒得很,悠悠閒閒的跟紮克斯聊天。就連紮克斯也不禁覺得很可怕。

  「我說,怎麼自從見回你以後,你就那麼愛走神?」安吉爾搖了搖酒杯,一口氣把在杯裡剩下的酒倒進肚子裡,還是臉不改容。「雖然你還是一副傻傻的樣子,但你是有什麼心事吧?」

  「啊……什、什麼?」一回過神就突然被拆穿心中所想,紮克斯慌張的什麼也來不及掩飾、頓時支吾起來。雖然他很想繼續裝傻,不過猶豫的態度早就出賣了他。

  「不用裝傻了,照顧了你那麼多年,難道連你在想什麼也會不知道嗎?」安吉爾輕鬆的繼續正中紅心,紮克斯也只得無力地乾笑。

  當然,他是沒想過自己能瞞得過安吉爾,恐怕就算自己連尾巴都沒豎起他就已經知道自己想幹什麼吧?剛才那些……就當是他的垂死掙扎吧。

  不過,即使是對著安吉爾,那樣的事他真的很難說出口。不是他不相信安吉爾,而是一提起那件事,他就覺得內疚到要死。

  紮克斯頓時沉默了,安吉爾也一起沉默著。於是二人之間剩下村民的歌聲和他們的樂器聲,熱鬧的氣氛現在完全一點也傳不進紮克斯的心中。

  「好了,其實不說也可以,我明白人人也有說不出的東西。不過,孩子也終於長大了呢,以前紮克斯什麼糗事都會跟我說。」安吉爾打破沉默而長嘆了一口氣,大有感慨的意思。他揉著紮克斯的腦袋,紮克斯也很難得老實地讓安吉爾揉,沒有像平時般反抗,這下子就更像小狗,彷彿連下垂的狗耳和尾巴都要露出來了。

  「對不起,安吉爾……」紮克斯有點沮喪的道,說時肩頭更垂得更下。

  「就說我明白了啊。」安吉爾重重的在紮克斯的後腦上拍了拍來打斷他的話,然後視線就一直望向夜空。紮克斯總覺得安吉爾的思緒突然隨著眼神飄遠了,像是回到了遙遠的記憶之中。「不過呢,身邊的人真的要好好珍惜,知道嗎?」

  「……」雖然不明白安吉爾為何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但這句話卻讓他十分有共鳴,特別是最近所發生的事情,都讓他十分認同這句話。然後,紮克斯點點頭。不過在點頭同時,他又想起了一件他想問安吉爾的事情:「對了,安吉爾……跟克勞德很熟的嗎?」

  這回輪到安吉爾愣住了,不過很快他便回復過來,快得讓紮克斯沒留意到他的異樣。「還好吧,畢竟跟他經常也一起工作,而且他年紀比較小,所以就會多點照顧他……怎麼了?」

  「不、我只是……我想多點了解他罷了。」猶豫了一會,紮克斯以蠻低的聲量這樣道,不經意的望向克勞德坐著的地方,卻再也見不到他,東張西望也只見村民在聊天。紮克斯嘆了口氣,才續道:「……總覺得不能放任他不管。」

  很清楚自己的動機並不單純,但無論如何,紮克斯已經不能再放下了。而第一步,就是要先多點了解他。可能他跟克勞德的關係不可能回復到以前,甚至連要重新聊天也要花很多時間,但他還是決定要多點了解他,讓他不要再孤獨一個人。

  「喔,是嗎……」安吉爾用著曖昧的態度含糊地呢喃著,然後大嘆了一口氣。「嗯,年輕人的事情還是年輕人解決吧!紮克斯,我看好你啊!」

  「什麼叫年輕人的事情?什麼看好我?安吉爾!」紮克斯完全不明白安吉爾所指的東西,再加上他曖昧的態度,讓紮克斯知道安吉爾必定是別有所指,而且還是自己想知道的事情。於是紮克斯連忙追問,但安吉爾只是哈哈大笑,沒有接話下去。






  直到深夜,安吉爾才肯放下酒杯回到屋子裡。雖然他沒有完全醉倒,不過紮克斯還是毫不放心的要照顧他直到他倒在床上睡後才肯離開。

  「真是的,明明要趕著出任務,虧他還能那麼放縱啊……」紮克斯頭痛地走出了安吉爾的房間。紮克斯也想不到安吉爾會喝那麼多酒。印象中的安吉爾是個很有節制能力的人。要是明天還要趕路,大概不會太操勞而盡早休息才對。不過,偶爾也是有例外的——安吉爾有時心情好,酒就會不自然的喝多了。雖然,紮克斯也不知道,安吉爾有即使很累還是喜歡喝酒的耐力就是了。

  紮克斯嘆了口氣,然後走出了陽台想散散心。有幾天沒睡,身體已經很疲累,但紮克斯一點也不想睡。不過這其實是腦袋在賭氣吧——因為心情複雜,於是就賭氣不肯休息。不過抱著這樣的心情,也不知道要在床上輾轉反側多久才能入睡呢。

  當紮克斯踏出陽台時,他卻立刻驚訝停下腳步,不過已經來不及離開——他發現到那個金色的腦袋,而對方也同時發現了他,一時之間二人都愣住了。

  克勞德是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他一直都不發現?紮克斯不禁冒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心臟突然麻痺了一下。太突如其來了,他沒想到他們會這樣迎面碰上。就算會,他都以為不會是這一陣子的事情。

  空氣凝結起來,讓紮克斯呼吸有點困難,也在紮克斯的胸口上像是落下一塊大石一樣,加上鮮明的心跳,都壓得他的身體有點難受。

  村子的火光多數都已經熄滅了,微弱的月亮完全照不亮大地,因此紮克斯只能隱約見到克勞德的身影和臉上的輪廓,不過克勞德的表情,紮克斯還是什麼都看不到。

  只見克勞德的腦袋微微低下,然後轉身就想走。紮克斯腦袋依然一片空白,只是身體卻本能反應地動了,不但是克勞德,就連紮克斯本人也忍不住嚇了一跳。

  「呃、那個……」紮克斯困難地吞了吞口水。自己竟然捉住了克勞德不讓他走,對於自己突如其來的反應,紮克斯就更加想不到可以說什麼來補救。不過,這是自從那一個晚上後,他們第一次的接觸,無論是身體上、眼神上、還是語言上。

  捉住克勞德手臂的手掌漸漸發燙,讓血管頓時擴張發痛,隨著心跳一同跳動,而這層熱度瞬間刷熱紮克斯的耳朵。處於這樣的窘態之中,紮克斯卻沒打算要放手,雖然他不知道該怎樣接話下去。

  在耳朵因死寂而痛到耳鳴的時候,手掌底下傳來掙扎的力度,喚醒了紮克斯混亂的思緒。而同時,紮克斯慌張地加大了捉住克勞德的力度,也管不了會不會把克勞德弄痛。

  克勞德掙扎了一下後,紮克斯聽見到他微弱的嘆息。「放開我。」

  「克勞德……」紮克斯感覺到自己的手有點抖。其實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麼,但他卻賴死不肯放手。他也不知道自己想怎樣了。

  不過更奇怪的是,他聽到了克勞德發抖的聲音和氣息。原來發抖的不是他的手,而是克勞德的手。紮克斯疑惑的盯著克勞德的雙眼,這樣的近距離之下,紮克斯才見到了克勞德那雙藍眼竟然染了一陣紅色。

  「……你哭了嗎?」

  手底下的手臂猛然一抖,也沒有反駁,告訴紮克斯他猜中了。現在紮克斯就更不肯放開克勞德了——他第一次見到克勞德哭,竟然是讓他的心揪得那麼痛。「我——」

  「不要再管我好嗎?」此時,克勞德忽爾用力掙扎,聲量也漸漸變大,也帶著一點慌張,不過他死命的低著頭,逃避著紮克斯的眼光。「放開我!你明明不是我的什麼人,你有什麼資格、有什麼資格管我?」

  「不是的!克勞德!」克勞德一甩,紮克斯的手頓時被狠狠的甩開。力度之大,讓紮克斯甚至退後了幾步。

  「你跟著來幹什麼……大騙子,明明說過要跟我永遠一起,明明說過要保護我,全部、全部都是騙人的……!」像是把所有的怨氣發洩出來,克勞德的聲音聽起來是那麼的沙啞,猛然打在紮克斯的耳膜上和心底裡。

  然後,激動的聲音像是觸碰到什麼,像是有火花不小心碰到導火線,導致有什麼突然在腦袋裡炸開來,然後牽連起其他細胞從沉睡中蘇醒——一起轟炸紮克斯的腦袋。

  「砰——」紮克斯眼前一下,只聽到有什麼掉到地上的聲音,緊接著的就是克勞德慌張的叫聲。

  好痛、好痛,頭腦痛到他無力倒下,然後變成影畫片的記憶在腦袋裡一次過播放,一切一切在那一剎那衝進紮克斯的腦海裡。

  人生的那一段空白,終於回復了色彩。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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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我終於寫到了!!(寫到很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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