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紮克斯。」



  在一片黑暗之中,他記起了。他終於記起了他最珍愛的人。他拿回了一直拚命尋找的記憶。

  記憶一下子衝進腦袋裡,讓他消化不了。可是過了那一剎讓腦袋裂開般的劇痛後,一切都變得額然開朗。奇怪的地方終於接上,他把所有事情都了解明白了。他的人生變得完整充實,他也知道為什麼他想要保護的人一開始那麼生氣、對自己那麼冷漠。

  為什麼……他竟然偏偏忘記了他最重要的人!他不但忘記了他,還傷害了他,他究竟在做什麼!記憶中的那個約定,更猶如有人狠狠的往他的心窩重擊了一下。

  「克勞德?」他彷彿見到了克勞德的身影。即使眼前漆黑一片,可是克勞德的金髮依然那麼耀眼……克勞德依然是唯一能佔據他心神的人。

  克勞德淡淡的督了紮克斯一眼,然後毫不留戀、頭也不回的轉過身。紮克斯一驚,卻叫不出聲、也追不上去,眼巴巴的望著克勞德的身影漸漸變淡,猶如被風吹過般的沙,消失得毫無痕跡。

  不要走、不要離開我,克勞德!





  「不要走……不要走,克勞德!」

  紮克斯驚恐的喊了出來,才發現自己躺在地上,而克勞德仍然處於自己所在的同一片黑暗之中。而同樣地,克勞德臉上也是掛著跟紮克斯一樣的慌張臉孔。

  當紮克斯突然整個人彈起來時,克勞德愕然的頓了頓。他嚥了嚥唾液,最後紮克斯聽到了他重重的嘆息,然後就是他似乎猶有餘悸的聲音。克勞德低低的問道:「你……怎麼了?」

  一時之間紮克斯也不知該怎樣反應,因為剛才的資訊讓他混亂起來,而跟著這股混亂的是更能打亂他心神的複雜情緒——對眼前的人,紮克斯既感到難過,卻又更感到痛惜。因此,紮克斯聽到克勞德的問題,卻沒有給住何回應,只是像石像般坐在地上。

  紮克斯呆住了,讓克勞德以為他還有什麼不適。他蹲在紮克斯旁邊,微微的湊近紮克斯,讓自己在黑暗中還能檢查紮克斯。「紮克斯,你聽到我的話嗎?」

  紮克斯一臉空白,克勞德依然是沒有得到任何回應,於是克勞德急了起來。正打算跑進屋裡找安吉爾時,紮克斯卻一把捉住了克勞德,趁他一個措手不及時把他擁入懷中。驚訝中的克勞德完全沒有反抗力,順勢就這樣被紮克斯抱住了。

  「……為什麼……不告訴我?」過了一段讓克勞德難以忍受得開始掙扎起來的沉默後,紮克斯終於以他顫抖的聲音問道。「為什麼要裝作不認識我?」

  「!」克勞德微微睜大了眼。完全沒想到對方會在這樣的時間記起一切,沉默的一方變成了克勞德。

  「難怪你會那麼生氣……為什麼我不早點記起呢?」紮克斯低聲的責備著自己,加大了抱緊克勞德的力度,當中亦包括著後悔的意味。

  「我沒怪你了。」克勞德刻意把頭別過,讓紮克斯看不到自己的表情。沒了剛才的慌亂和緊張,克勞德的聲音多了一層冷漠與平靜,紮克斯知道那是克勞德用來保護受傷的自己的面具。「安吉爾回來時,把一切都告訴我了。那不是你的錯。」

  「可是……」

  「夠了。」克勞德生硬的打斷了紮克斯的話,然後扳開了紮克斯的手臂讓他放開自己。紮克斯此時所見的,是一張木然的表情,和冷淡的眼神。「記不記起也沒差了。」

  「很重要的!那些都是我們之間的回憶……跟克勞德獨一無二的回憶呀!」紮克斯捉住了克勞德的雙肩,才發覺對方的眼神飄忽不定。紮克斯心頭一緊,放低聲量的說:「難道你還氣我嗎?氣我……做了那樣過份的事。」

  克勞德全身微微一抖,把紮克斯的神經瞬間拉緊了。

  如果是那件事,紮克斯也絕對沒有立場再說什麼。想不到,到了最後還是沒能補救到。果然,曾經被打破的杯子,就算再次修補都會留下裂縫。無論是多麼的努力,做錯了就是做錯了,什麼回復以前的關係,就像是妄想。

  苦澀從心中漫延開去,讓紮克斯呼吸都要變得困難起來。他努力在心底不斷要自己快點重新振作,不斷使自己的手指努力扳開、把克勞德放開。

  不可以死纏爛打。至少不能讓克勞德感到更加厭惡。

  紮克斯吸了口氣,以免自己待會說話時讓聲音透露著自己的動搖。然而,克勞德卻搶先開口了:「對不起、對不起……明明你已經有了喜歡的人,我……」

  一愣。紮克斯不明白對方為何會扯到這方面的事情時,克勞德像在自言自語的道:「……請你當沒遇過我,完全忘記我的事。如果你希望的,我可以離開,然後以後不見面。總之……求求你……」

  「為什麼……你會這樣說?」

  克勞德攤坐在地上。他抱著膝頭,把臉完全堆在裡面,極度沮喪的樣子再次勾起了封塵多年的記憶。從前開始克勞德就是個自卑的人,所以很經常會自己一個人鑽牛角尖,卻什麼都不告訴別人。

  到了現在,雖然克勞德會冷漠無情的把敵人打倒,可是最根本的性情卻都沒有變過。

  「被一個男人喜歡,很噁心吧。」近乎哭音的聲音沙啞的道。

  ……什麼?

  「……覺得討厭的,不是你嗎?」

  「怎麼可能?」克勞德立刻的反問,自嘲的慘然笑了一聲。「要不然,我怎可能會主動……做出那樣的事情。」

  紮克斯抿住了唇。對於突如其來的轉變,隱約猜到對方的真正心意的紮克斯心裡下意識抱有希望,卻又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難不成他們就像芭樂的故事中的主角一樣,互相誤會了那麼久麼?

  一直以為對方已經討厭了自己,所以紮克斯也不敢斷然判斷。可是沉默了良久,紮克斯還是提起了勇氣,小心翼翼的問道:「克勞德,那個晚上……你有感覺嗎?」

  克勞德的身體僵硬地縮了縮,有意無意的往後挪開身體來拉開跟紮克斯之間的距離。在黑夜之中,紮克斯還是清楚見到克勞德露出空氣中發紅的耳根。

  把克勞德的沉默當成默認。明白「有感覺」的意思,紮克斯頓時緊張到手心冒汗,心跳也越衝越快。雖然他一向都希望可以補救和克勞德的關係,可是卻沒想到會有機會可以以這樣的方式去修補。怎麼說,一切都太突然了,突然到讓他一個不小心就會高興得手舞足蹈。

  那就一定要……解開這個誤會才行。

  再次捉緊了克勞德的肩頭,紮克斯定住了心神,還刻意沉下聲線的道:「我本以為那個晚上,只有我才是有感覺的那一方。」

  克勞德微微抬起了頭,大概是在思考著紮克斯的說話。於是,紮克斯一字一句的清楚地道:「因為就像失憶之前,我喜歡了你。」

  終於說了出來。他竟然會有這個機會、這個勇氣把以為永遠是禁語的說話說了出來。自從經過那一個晚上,紮克斯就覺得這份心情特別沉重。想不到的是,現在把話說出了口,感覺卻是那麼輕鬆。

  坦白了一切的他感到十分平靜。雖然克勞德依然沒有反應,紮克斯倒也沒有催促對方,他只是十分有耐性地、靜靜的等待著。

  克勞德歪了歪頭,輕微的挪動著身子以掙開紮克斯。他別開了頭,甚至背住了紮克斯,以完全拒絕紮克斯的心意的語氣道:「騙人。」

  「我沒有……」

  「你明明是喜歡女生。」打斷紮克斯的說話,克勞德以更斷然的態度說,像是不願意給紮克斯解釋的機會,更像是以免更多的字句連同感情從口中漏出來。

  沉默了一下,紮克斯才知道克勞德原來是在說這個。他也是有想過這點,只是他一直都是在考慮著「克勞德喜歡女生」,卻沒有想過自己也是喜歡女生的問題。結果一經克勞德提起,紮克斯現在才仔細去這回事。

  不過就算不用想他都知道答案。就算他的性向是完全正常,對於他來說,克勞德是男還是女都不會影響克勞德就是他喜歡的人的這個事實,已經不是性向還是什麼的問題了。

  「我只知我喜歡你,『紮克斯喜歡克勞德』就是事實。」

  雖然克勞德看似很理性,可是在他心裡肯定的事情上他卻是十分固執,無論別人怎樣勸他,他都很常一意孤行。所以在這個關鍵時刻,只能跟他鬥固執。

  因為在這方面,他也十分固執就是了。

  而且看克勞德那一臉的不知所措,紮克斯知道克勞德只是在垂死掙扎罷了。這讓紮克斯更決意要把自己的心情傳達到克勞德的心底。

  頹然攤坐在地上,克勞德那張看起來特別憔悴的臉對上了紮克斯。眉頭緊緊的鎖了起來,雙唇緊抿著,就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心虛地縮起了身子。

  雖然現在這個時候不該有這樣的想法,但紮克斯確實覺得這樣的克勞德也十分可愛。於是紮克斯忍不住笑了出來,然而沮喪中的克勞德並沒有留意到紮克斯的笑容。

  紮克斯憐惜的捉住了克勞德的手,笑著柔聲道:「不要怕,因為我就在這兒。我答應過,永遠都會陪著你的嘛。」

  有什麼崩潰了。

  隨著淚水從眼眶裡如泉水般湧出來,像是許願、像是咒語、像是自我暗示、更像是單純的撒嬌的話語不斷由克勞德口中低吼出來:「可是我不想只當朋友……我不想只當朋友……」

  「不要哭了,克勞德……」紮克斯苦笑著抱住克勞德,讓他的腦袋能枕在自己的胸膛裡。他輕輕撫著克勞德的背,安撫著難得會大哭出聲的克勞德。

  

  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我喜歡你……

  無言的告白不斷在黑暗之中、二人之間徘徊著。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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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讓我打完這段了...
拖了那麼久真是很對不起,因為我實在想不到可以怎樣打囧
而且,想了那麼久,這一段還是很很很很很很很囉嗦對不起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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