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巨米奈❉

1.

　　一如以往，今天又是平靜的一天，發黃的夕陽把站在一所孤兒院影子拉得長長，影子遮住了有點冷清的行人路，和那個矮小的身影。
　　面對這個既陌生又熟悉的地方，約翰．華生心中有百種難以說出來的複雜感受。
　　其實他本沒打算再來這個地方，至少不是現在。誰知道他今天剛好沒事做，打算出超級市場買個東西，誰知一回過神來他已經站在這個地方了。
　　該死的，自從回來以後他就偶爾會這樣失神，這樣下去可不行。
　　他頓時覺得有點慌張，用力攥住拐杖的掌心沁出冷汗，右腳現在正隱隱抽痛，因為這個地方讓他記起的都不是一些很好的回憶。
　　他連忙穩住了心神，不讓那些都要泛黃卻依然可怕的記憶襲擊自己。
　　算了，還是回去吧。

　　「約翰？約翰．華生！」
　　正當約翰轉身準備離去時，卻聽到一把男聲喊起他的名字來。他回頭一看，只見一個身型肥大的男人帶著親切的微笑快步走向了他。
　　「我是米克，米克．斯坦弗。我們之前一起在大學裡待在同一班呢。」見約翰在略略思考過一秒後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總算認得自己後，他伸出了手，跟對方握手的同時開玩笑地道：「我知道我胖了。」
　　雖然米克的外型有點改變了，但他的樣貌和給人的感覺在這幾年間都沒什麼太大的改變。跟經歷過太多的自己不太一樣。
　　約翰禮貌性地加深了臉上的笑意，意料之中，對方開始跟他寒暄起來，例如關於他那條不聽喚的腿。
　　「我聽說你出國後中彈了，怎麼回事？」
　　提起這個話題，約翰微不可見地顯得有點不自在，但他用著輕鬆的語氣道：「就是中彈了。」

　　米克也沒有深究，但難得遇到以前的同學，他很熱情地邀請約翰到附近的咖啡店喝一杯，約翰也沒有拒絕。
　　米克本來也是健談的人，加上以前讀書的時候約翰跟米克交往得算頻密，約翰難得地多話起來，跟米克談起了很多，包括他們以前在求學時期的事蹟，還有約翰在出國時的經歷，不過其實本人也沒有著墨太多。
　　「那你現在怎樣了？」輕啜一口咖啡，約翰舔走了唇上的泡沫，問道。
　　「在巴茲裡工作了，經過多年的實習之後。」思及那些難熬的實習，米克大大地呼了口氣。「偶爾也會去孤兒院裡作義務教學。老天，那些小鬼比當年的我們還要難搞很多倍呢。」
　　聽著米克的笑聲，他話中的關鍵字讓約翰的心臟揪住了一下。
　　「孤兒院？哪一所？」
　　「就剛才我們經過的那一所……你以前待過的那一所。」
　　難怪他會在那邊出現，明明那邊離巴茲有一大段距離。約翰又喝了一口咖啡，刻意地無視在心底泛地的波動。
　　「那邊的小鬼都是有名的討厭鬼啊。」約翰笑笑道，當中帶有些自嘲的味道。「幹嘛這麼想不開，把頭栽進去了？」
　　米克聳了聳肩。「一開始也只是純粹想當個義工。當得久，就放不下了。」
　　喔，他懂，因為他也放不下，雖然他們對於「放不下」的定義有所不同。

　　「那你呢？還能適應城市的生活嗎？」
　　約翰苦笑著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現在倫敦的生活費都那麼會欺負人了。」
　　「哈莉幫不上忙嗎？」
　　不多願意提起這個名字，約翰別過了頭，不屑地冷笑了一聲。「別開玩笑了，而且……」他也不想聯絡這個總是讓他痛苦的人。
　　算是了解約翰的脾性，米克只是趁約翰看不到之時苦笑了一下。
　　「我以為你已經放下了，剛才見到你時還真令人驚喜。」
　　不，他只是不小心路過而已。約翰轉了轉沒剩下多少咖啡的紙杯，發白的指頭無意地捏著褲腳，也沒有把話說清楚，但他的表情已經十分清楚地否定了米克的話。
　　「還打算邀請你參觀一下現在的孤兒院呢，跟以前的很不一樣喔。」
　　「嗯、不是今天。」抿起了嘴，約翰短促地回拒道，以免自己流露出太多感情。「下次我再去探望你好了。」
　　「好的，我明白。」沒有強求，米克拍了拍約翰的肩膀以示諒解。「我還有工作在身，先走了，你慢慢坐。下次再約你吃飯。」
　　約翰點點頭。看著米克放下了紙杯，快步離開，剩下他自己一個對著兩個空紙杯發呆。

＊＊＊

　　他只是今天不小心路過了以前待過一段時間的孤兒院而已，他也沒想到他可以被自己複雜的思緒弄到在床上輾轉反側了好久都毫無睡意。
　　其實自從回來以後，失眠、甚至被惡夢所驚醒也不是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事情。
　　不過他有時可希望自己會發一些關於以前出國時的惡夢，儘管這一定不好受，但至少都比起被小時候的回憶所纏繞好受一點。
　　總覺得上天在懲罰他不願去面前過去，只懂懦弱地逃避著。
　　不，他只是……只是還未準備好而已。雖然他沒想到自己離開了那麼久，自己對於那個地方的反應還是略嫌激烈。
　　約翰懊惱地從床上坐了起來，柔軟的床舖從未讓他緊皺的眉頭放鬆過。即使現在是冬天，在被窩裡翻滾了至少兩個小時讓他全身冒汗。
　　看在上帝份上，他可是個曾經入侵過阿富汗的士兵！那個地方會比槍林彈雨的戰場要可怕嗎？

　　讓冒汗的身體降了一下溫，約翰舒了口氣再次躺了回去。
　　冷靜，沒事的。那些只是回憶，都過去了。
　　不要想太多，不要想太多。快去睡覺。
　　約翰在床上縮成一團，不知道第幾次閉起了眼，努力讓自己進入夢鄉。

＊＊＊

　　在那之後一個星期，約翰在一所診所裡找到了一份工作。
　　那是一所非牟利的診所，專門為低下階層診症，診金低廉，因此十分受窮困人士的歡迎，而每天的病人更是絡繹不絕，在人手不足的情況下工作量十分龐大。
　　雖然薪金不算高，而且病人多到讓他喘不過氣，而且他還蠻喜歡那個負責的女醫生……和那份工作，因此他也挺享受在那裡工作。更重要的是，滿滿的時間表讓他漸漸把孤兒院的事情給忘掉。
　　但正當約翰投入他的新生活時，上天卻不打算那麼輕易放過他。

＊＊＊

　　約翰一看到手上的資料時，只感到心臟漏了一拍。
　　「很抱歉你才來了幾個月就突然要你調到別的地方工作，但因為他們唯一的駐院醫生發生了車禍進了醫院，需要一個全職的醫生替補那個醫生一段時間。」
　　「而除了你以外，我是這裡的唯一一個全職醫生。」約翰扯了扯嘴角，把話給接了下去。
　　他知道這所診所會派醫生到某些社區設施裡作一些義診，他也曾經去過。他也知道它會替學校或是孤兒院聘請駐校醫生。
　　所以那所孤兒院會到這裡要求幫助，很正常吧。
　　「你……不喜歡？」有點奇怪約翰的笑容有點僵硬，診所的負責人莎拉有點擔憂地皺起了眉頭。
　　「喔不，當然不是，我完全沒問題。」約翰連忙回道，脫口就是答應了莎拉的要求。
　　拜託，那只是小事一椿，放鬆點。
　　「那就拜託你了。」莎拉掛上了帶了點歉意的笑容。「明天去上班，沒問題吧？」
　　「當然沒問題，但如果能在調職之前先跟妳去吃個晚餐，那我工作時會更有動力。」
　　然後莎拉被逗笑了。

＊＊＊

　　昨晚是個美好的晚上。
　　對於自己半開玩笑的邀請，莎拉的答應讓約翰不禁又驚又喜。最重要的是，跟這位美麗聰慧的女性一起吃晚飯實在是個不錯的經驗。
　　可是，美好的時光在睡醒過就變成了一場夢，對比起待會自己要面對的事情，顯得特別虛無。
　　雖然還未想回到那個地方，但責任心比別人多一打的約翰還是很準時地起床梳洗。不賴床，然後細心地整自己刮了鬍子，給自己做了一個還過得去的早餐。
　　約翰站在鏡子前撫直了身上的外套，神經兮兮得連衣服上任何一條小皺紋都會讓他緊張起來，明明平常上班時也沒現在這麼緊張。
　　放鬆，約翰．華生。這沒什麼大不了，只是換個地方上班，而且你很熟悉那個地方，這不是很好嗎？
　　「非常好，約翰，你看下去非常完美。」約翰扯開了一個笑容，然後不再讓自己有猶豫的時間，拿起了拐杖直接出門。

＊＊＊

　　於是，約翰再次站在孤兒院的大門前。
　　「真的今非昔比呢……」
　　距離上班的時間還有十分鐘，約翰沒有走進去，只是看著孤兒院的大門，略略巡視過它的外觀。約翰抽了抽嘴角，刻意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讓自己不去留意他的腳正在癮癮作痛。
　　真的，就像米克所說，這裡變了很多。至少外牆不再是舊得發黃，原本生鏽的大閘也換上了自動開關的大門。如果進去參觀的話，大概會留意到更多的變化吧？
　
　　「喂，你擋路了。」
　　正當約翰還在發呆之中，一把幼嫩的聲音無禮地把他拉回現實中。約翰一怔，轉身，只見一個大概十多歲的少年站在他身後。他頂著一頭黑色的卷髮，和一張蒼白憔悴卻不失高傲的臉孔，冰冷的視線盯得約翰明明比對方大好幾年都感到渾身不舒服。
　　「……抱歉，你說什麼？」
　　「我討厭重覆。」少年不屑地道，直接繞過約翰走進了孤兒院。
　　約翰絕對不是一個好欺負的人，但此刻面對一個少年，居然被對方的氣勢完全壓倒。他不能反應過來，只能呆呆地看著少年的背影離去。
　　這孩子……是孤兒院裡的人嗎？慢著，這樣好像不太對。
　　「欸，慢著！」總算回過神來的約翰急步走上前，追上了少年。「你是這所孤兒院的人？你怎麼能在孤兒院裡自出自入？」

　　這所孤兒院不是普通的孤兒院——它收留的都是有不良行為或是犯過輕微罪行的兒童。
　　這些兒童未必有觸犯法例，但可能他們的態度不良、或是被認定有犯罪傾向，因此他們便會被送來這所孤兒院裡接受感化，待行為有所改善後才讓他們回去，同時又不會讓他們留有案底或對他們將來的生活有什麼不良影響。
　　因此，為了讓孩子能真正改過，這裡的紀律不比監獄裡的寬鬆，更不可能任由孩子們自出自入。
　　
　　聽到約翰的聲音，少年停下了腳步，不悅地回頭。被少年這麼一瞪，約翰頓時嚇了一跳。
　　「你可不可以不要大吵大嚷？我不想引起注目，會很麻煩的。」
　　「抱歉……」道歉的話才剛脫口而出，約翰才想起自己根本沒有需要道歉的理由。「不對，我是在問你，你是來自這所孤兒院吧？為什麼能在這裡自出自入？」
　　聞言，少年勾起了嘴角，盡是譏諷的味道。
　　「與你何干？如果就如你所預料般，我是這所孤兒院的人，那麼你要告發我嗎？因為你骨子裡軍人的正直，不容許我不守紀律，還是因為從以前種下的對這所該死的監獄的忠誠？」
　　約翰又再次因少年連珠發炮的話而呆住了。
　　「什……」
　　「夏洛克！」從不遠處傳來的一把男聲打斷了約翰的疑問。「喔約翰你終於來了！」
　　氣急敗壞地跑過來的是米克。他對約翰匆匆一笑，臉上很快便換上了凝重的神情。
　　「不是說過很多次，不能隨意逃走嗎？」米克認真地對著被稱為夏洛克的少年道。約翰從來都沒見過米克如此的表情。
　　「是你們那道無能的大門不能阻止我。防止我逃走的是你們的責任吧？」夏洛克聳了聳肩，對於米克的指責感到不痛不癢，然後沒理會還打算繼續向他說教的米克，自顧自地離去了。

　　「米克，他是……」
　　「孤兒院裡現在最有名的不良兒童，他總是這樣。」米克重重地嘆了口氣，十分傷腦筋地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年紀輕輕、十二歲便吸食可卡因。但因為他的家族擁有十分強大的勢力，才讓他不用進兒童院，只是來到這兒靜思己過……但單是像剛剛般在孤兒院裡自出自入就已經夠煩人了，更不用說他的態度十分不合作呢。」
　　約翰心不在焉地聽著米克的解說，若有所思地看著夏洛克消失的方向。

＊＊＊

　　「真的沒料到你會來這裡當駐院醫生。是你要求的嗎？」
　　「不是，就……剛好被負責人調了過來。」
　　「這大概是緣份吧？還真神奇呢。」
　　「喔、嗯……」

　　帶著昔日的大學同學參觀孤兒院的同時，米克給對方訴說著這幾年裡孤兒院的變化，中間夾雜著一些閒聊，但過了一會，他便發現對方有點心不在焉。
　　「約翰？你還好嗎？」
　　「嗯？嗯？」留意到自己走神走得太厲害，約翰有點尷尬地清了清喉嚨，道：「喔我沒事，只是……」
　　「只是什麼？」
　　「嗯……」約翰皺起了眉頭，似乎在猶豫著該不該把自己的疑惑給說出來，但最後他還是吞吞吐吐地提出了自己的疑問：「你沒有把我的事情告訴給那個……夏洛克、吧？」
　　米克先是一怔，然後突然哈哈大笑起來，讓約翰更覺得說出如此莫名的話的自己顯得有點無禮。他連忙打圓場：「抱歉，你當作沒聽過我的話就好。」米克沒有理由要把自己的事情說出去啊，約翰不禁為自己的犯傻而感到懊惱。
　　但他不懂為什麼那個孩子會知道他曾經從軍。
　　還是說他的資料在孤兒院裡洩漏出去了？思及這個可能性，約翰感到全身雞皮疙瘩。從小因環境而培養出來的神經質讓他有不祥的預感——
　　「喔，約翰你不用道歉，難怪你會這麼問。」米克笑著道，拍了拍肩讓約翰別太緊張。「那個孩子就是這副德性，最喜歡第一次跟別人見面就會把別人的生平事蹟都給數出來。」
　　「你的意思是，他能夠得知別人的所有事情？怎麼可能！」
　　「但他確實做到了。我還記得他一語道破院長的老婆有外遇時院長被氣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紅的樣子呢。」米克聳了聳肩，似乎因此回想起當時的情景而輕笑了兩聲。「夏洛克真的很聰明，就是脾氣怪了點，所以在這裡不太受歡迎……包括老師和這裡的孩子，畢竟沒有什麼人喜歡被一個陌生人看穿自己的人生啊。」
　　會來到這裡的人都背負著一些沉重或是不能見光的過去，他們自然不會喜歡把自己的瘡疤給揭開的人。
　　但偏偏那個孩子卻最喜歡這麼做，只能說那個孩子太不懂得這個地方的生存法則了。
　　希望那個孩子不會像自己一樣在這裡活得太苦。約翰突然這麼希望著。

　　「所以說……院長的老婆真的有外遇？」
　　「不知道，因為沒有人敢去問。」米克眨了眨眼。「不過在那之後的一個月，院長便離婚了，真耐人尋味。」
　　約翰一邊唸著「不是吧？」，一邊不禁跟米克一起笑了出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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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夏不是新東西了我也不介紹了。

想不到第一篇試水溫就是長坑……（該死的壞習慣
其實這文早在221D（Sherlock福華論壇）發了好幾章，直到現在才搬過來

是說221D的文的質素真的很高，沒什麼OOC沒什麼小白文全部都能安心食用
在裡面我用的名字不是念．初鋼XD
我一直都很想開馬甲……可惜的是在221D裡的AC的名稱一看就知道是我（炸
好吧下次我會開一個真馬甲…（喂

跪求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