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巨米奈❉

五、

　　嗚哇……

　　褚冥漾坐在電腦前，雙眼掩臉，只打開一點指縫讓自己能偷看到螢幕上的畫面。要不是褚冥漾紅得像燒起來的耳根，旁人大概會以為他在看鬼片。

　　冰炎自然不會覺得他在看鬼片，褚冥漾沒有那樣的興趣。能讓褚冥漾這麼害羞的影片，大概只有自己了吧，冰炎一直對自己於褚冥漾的魅力都很有自信。

　　趁褚冥漾不留意，冰炎放輕腳步來到褚冥漾身後，果然看到螢幕上正在彈鋼琴的自己。

　　褚冥漾有點懊惱地看著電腦上的學長，除了回憶起當時被撩得讓他以為自己快要死去，更是驚見自己居然把冰炎的全相都拍進影片裡。

　　一直以來褚冥漾為免自己被冰炎的聲音撩得過火，打消只錄音的念頭，都會拍一點別的畫面到影片裡面分散一下注意力，如無意外都是冰炎正在彈鋼琴的手，但從來都不會把冰炎的臉拍進去。這次真的是意外，沒辦法，拍攝當下他有拿好相機已經盡力了，實在無暇去調整相機的視角。

　　之前一直不拍冰炎的臉的他實在太聰明了，看看這次的畫面對心臟的衝擊多大，他不想一直看著然後年紀輕輕就得心臟病。

　　可是、可是……

　　學長真的好帥啊明明每天都看著本人的臉但隔著螢幕有不一樣的感覺他好喜歡這條影片他覺得他可以配著這條影片吃下三碗大白飯——

　　「拍得挺好看，似乎新相機的功能不錯。」

　　一陣溫熱的氣息吐在褚冥漾的耳廓上，被冰炎刻意壓低的嗓音嚇得褚冥漾從椅子上彈起，要不是冰炎眼明手快地扶著他，屁股大概已經跟地板來了一個親密的接觸。

　　「學、學學長你你你你走路怎麼沒聲音！」捂著被攻擊的耳朵的褚冥漾像一隻炸毛的小貓叫道。

　　「是你自己沒有發現。」剛剛躡手躡腳的冰炎臉不紅氣不喘地哼了一聲，「這麼心虛幹嘛？」

　　「我我我我我才沒有心虛……」嚴重懷疑對方在故意捉弄自己的褚冥漾紅著臉嘀咕，「只是影片拍到學長了。」

　　當初他跟冰炎說不會拍到對方的臉，冰炎才答應拍影片。結果——

　　冰炎不以為然地挑眉，「所以？」

　　褚冥漾有點意外地回頭看冰炎，「學長不介意？」

　　「我為什麼會介意？」冰炎反問。

　　「我以為……當初是因為我說不拍你的臉，你才答應被我拍。」

　　冰炎回憶了一下第一次褚冥漾拿出手機拍影片時的情景，想不太起來當初自己說過什麼了，不過應該沒有拒絕過褚冥漾才對。一來冰炎從不會怎麼拒絕褚冥漾的要求，當然褚冥漾也不會做一些讓他煩厭的事情，他們互相清楚對方的喜好跟底線。

　　放棄回憶的冰炎聳了聳肩，「我的臉又不是什麼不能見光的東西，你要拍給你拍。」

　　「真的嗎？」褚冥漾睜大了眼，小狗般賣萌的模樣逗笑了冰炎。

　　冰炎輕敲褚冥漾的額頭，「再問我就把影片刪了。」

　　褚冥漾趕緊乖巧地捂住嘴，安靜如雪。

　　得到冰炎的允許後，褚冥漾一如以往地後製了影片後便上傳到Youtube去，偶爾拿出來翻翻，還把它們載到手機裡，方便他外出的時候可以聽，跟別的影片沒有其他分別。

　　這件事並沒有被褚冥漾一直惦記，因為在他把作業都交完沒多久，他就在手搖杯店找到一份工讀，都沒有放過幾天假就開始上班。暑假的手搖杯店忙碌得很，原本只是上午班的褚冥漾被店長煩得連晚班都要去。

　　宅在家裡當股神的冰炎沒想到合租時能見面的時間比搬出來之前更少，不過既然褚冥漾堅持，冰炎也不多說什麼，然後在這個暑假裡主動包攬所有的家務。

　　直到暑假結束前的一個禮拜。

　　……

　　褚冥漾的睡眠素質還行，甚少在半夜醒過來，難得這次他一睜眼時天還沒亮。褚冥漾背著冰炎亮了手機的螢幕，發現才四點半，正心中暗爽可以再睡的時候，便聽到一陣又一陣短促的喘氣聲。

　　褚冥漾疑惑地翻過身，發現聲音的來源是睡在他旁邊的那人。冰炎的睡姿一直都很端正，褚冥漾從沒看過睡覺時蜷曲成一團的冰炎。

　　褚冥漾心中的警鈴大作，開燈後他探身過去，發現冰炎眉頭緊皺，額上都是冷汗，嘴唇毫無血色，似乎在極力忍耐著痛楚。

　　「學長、學長！」褚冥漾慌張地喊，搖晃著對方的動作卻不敢太大，怕讓冰炎更難受。

　　被搖醒的冰炎稍微側過頭，看了褚冥漾一眼。

　　「你哪裡不舒服？」

　　誰知冰炎回過頭，有氣無力地回道：「……沒事，我躺一下就好。」

　　「你這樣哪裡是沒事的樣子！你怎麼總是這樣！」褚冥漾怒吼，硬是把冰炎扳了過來：「你是不是胃痛了？我去幫你找藥。」

　　從未被褚冥漾吼過的冰炎先是一怔，然後拉住正要下床的褚冥漾，「沒藥了……」

　　兩個禮拜前冰炎胃痛時就把最後的藥吃了，還沒有補貨。

　　褚冥漾又急又怒，他握住冰炎拉著他的手，一片混亂之下只能撥出119。

　　冰炎沒有力氣阻止褚冥漾。他艱難地挪了一下身體，額頭貼著褚冥漾地躺著，疼痛讓他下意識用力回握著褚冥漾。

　　的確即使胃病是冰炎的老朋友，痛到半夜醒過來並不是常有的經驗，不過睡覺從來是病痛的靈藥，每次胃痛得很時躺一下，醒來時好不了也能好大半，所以他才想著這次也可以那麼睡過去。

　　他很感謝褚冥漾提醒他吃飯，可是就算胃痛好不了，他也不覺得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反正忍一忍就過去了。

　　可是當他看到褚冥漾一臉忿怒地紅著眼框，彷彿受到天大的委屈時，他第一次思考他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冰炎痛到意識模糊，對於自己如何被送上救護車、醫生什麼時候給自己打藥、自己又是什麼時候睡著，他都記不太清楚，褚冥漾泫然欲泣的臉卻一直揮之不去。

　　冰炎被窗外的陽光曬醒，牆上的鐘才剛指向十一的數字。被疼痛洗刷過的身體提不起勁，思考也不怎俐索，第一個念頭就是尋找褚冥漾的身影。不過這沒費冰炎多少時間，因為冰炎側頭過去，發現很愛對他笑的褚冥漾此時一眨不眨地瞪著他，臉上黑得彷彿他欠了褚冥漾三百萬。

　　見冰炎醒來，褚冥漾的眼框又紅了。他吸吸鼻子，按了床頭的鈴鐺通知醫生來檢查。

　　醫生拿出聽筒放到他的身上。半晌，收回聽筒的醫生拿了一個裝藥的盤子，「胃痙攣，已經沒什麼大問題，等等你能回家了。吃點東西後再吃藥，以防萬一給你帶一點藥回家，不過回家後不痛就不用再吃了。你是不是都不吃飯？」

　　冰炎已經預知醫生要說什麼，還沒來得及回話，褚冥漾涼涼的話語便飄了過來：「對啊，他貴人事忙，吃飯太浪費他的時間了。」

　　這個情況自從認識褚冥漾就改善了不少，但暑假開始後褚冥漾去打工，獨自在家又不怎出門的冰炎很常顧著看股票而忘記吃飯，一回過神來就是褚冥漾到家的時候。對於不吃飯這事冰炎習以為常，沒想到這次鬧得這麼大。

　　冰炎無奈地看著扭過頭的褚冥漾。

　　醫生笑著嘆息搖頭，「醫生很認真奉勸你一句，以後好好調整飲食作息，不然這種情況陸續有來。你也不想你的胃穿洞吧？」

　　冰炎緊抿著唇，不是因為擔心身體的狀況，而是因為想起褚冥漾心急如焚的模樣。

　　冰炎聽話地回道：「我知道了，謝謝醫生。」

　　聞言的褚冥漾哼了一聲，然後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冰炎本能地捉住褚冥漾的手，還沒回復過來的冰炎只能輕聲問道：「你去哪？」

　　褚冥漾看也不看冰炎，甩開冰炎的手，「去買粥。」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目睹的年輕姑娘笑道：「你們感情真好。你的朋友昨天陪了你一整個晚上，明知道沒伴床也要留著。」

　　可是他生氣了呀，冰炎心中納悶。

　　醫生離開後沒多久，褚冥漾便領著一碗粥回來了。

　　褚冥漾的臉色依然沒多好看。他打開了粥的蓋子，一邊吹拂一邊一下又一下地用匙子撥弄著還在冒煙的白粥。

　　以前褚冥漾的生氣其實都是鬧著玩，二人對著對方根本沒什麼底線和脾氣可言。對於褚冥漾這次真正的動怒，冰炎反而有點無從入手，看到褚冥漾眼底的烏青時，冰炎就更沒底氣了。

　　冰炎只好先試探性地喊一聲：「褚……」

　　褚冥漾沒回應，只是把裝了粥的匙子送到他的嘴邊。冰炎為免讓褚冥漾更不滿意，只好先把剩下的話吞了回去然後張嘴。

　　沒想到褚冥漾還是生氣了，「自己再吹涼一下！不怕被燙死嗎！」

　　從來是別人追捧寵愛的對象的冰炎第一次被罵了。他只是認命又乖巧地聽從褚冥漾的話，裝模作樣地對著白粥吹了吹才吃下去。

　　褚冥漾不作聲給冰炎餵粥，冰炎也找不到好時機開口，二人就這樣沉默以對，直到冰炎一口一口把粥吃完又把藥吃了，褚冥漾再三跟姑娘確認過後便去替冰炎辦出院手續。褚冥漾細心地幫冰炎打點一切，就是沒有要理睬冰炎的意思。

　　這是吵架嗎？無所不能的天之驕子第一次如此不知所措，糾結良久也不知該如何開口，只能默默跟著褚冥漾回家。

TBC、

副標題：金手指失靈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