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只用「心頭血」設定,沒有轉生,也沒有雛態什麼,只是想寫個先婚後愛的小故事

 

 

  在這十八年的時光裡,冰炎從未遇過這麼荒誕的事情。

  冰炎詫異地從混沌的夢境中醒過來,發現眼前的畫面居然跟剛剛的惡夢重疊,自己身上血跡斑斑的衣服被撕成碎片,露出輕微擦傷但不失精壯的胸膛,他的面前躺著一個黑髮的少年,身上同樣一片狼藉,唯一不一樣的是對方的胸口上有一個觸目驚心的齒印。

  他取了褚冥漾的心頭血,褚冥漾成了他的契子。


錯 誤 的 血 契


  冰炎以為自己當時還沒夢醒,直到他跟褚冥漾被人從荒野中救了回去並再次在醫院中甦醒,並發現褚冥漾就躺在他身邊。

  冰炎難以置信地從床上起來,褚冥漾便瞬間被驚醒,睡眼惺忪地爬了起來。一目睹冰炎臉上複雜的表情,褚冥漾睜大了淡灰的眼眸,稍稍從睡意中清醒過來,然後有些怯懦地往後一縮,與冰炎保持著距離,似乎在提醒著冰炎,二人的關係已經不再單純。

  冰炎難得有些怔忡。

  他跟褚冥漾尚算認識,勉強能說是學長學弟的關係,但並不密切。他們只是剛好被分派到同一個實戰訓練的場地時不小心落入陷阱,意外地觸發到成人儀式,意外地結契。

  記憶模糊不清,但成人儀式裡所感受到的殺意與恐懼卻是如此刻骨。再相愛的兩人,面對覷覦心頭之血的敵意,只會激發出藏在基因裡防備的本能,互相殘殺。

  難怪褚冥漾如此懼怕自己,就連他自己也有點煩躁。

  結契不在他的人生計劃裡。

  二人就這麼沉默對峙,僵持不下,直到病房的門被人推開。

  「你們醒了?」進來的是醫療班的主管提爾,「覺得身體如何?」

  學校的醫療艙性能很好,二人在醫院裡躺了三天,身上的傷就全好了,於是冰炎老實地說:「挺好。」

  褚冥漾看著冰炎,沒有回話。

  冰炎正疑惑,提爾卻笑道:「契子對契主的依賴性跟服從性都很強,可能他在下意識等你的指令吧。」

  冰炎渾身一震,終於第一次意識到結契是一件多麼殘酷的事情。

  在成人儀式中勝出的人成為契主,以心頭血作為媒介建立血契,並成為關係中的絕對支配者,落敗的一方成為契子,不管精神上還是物質上都只能依賴契主,契主甚至可以以意念控制契子的身體與行動。

  也就是說,冰炎完全掌控著褚冥漾的人生。

  冰炎抽了一口氣,壓下心裡的震驚後,對褚冥漾道:「褚,你可以自己回答,你不需要我的指令。」

  褚冥漾哦了一聲,道:「我也很好。」

  提爾並未在意二人之間有些疏離的交流,笑道:「接下來的十天是你們的生理期,也是契子的紊亂期。契主記得要多留意契子的情況,也可以順便去把該辦的手續處理一下。」

  契約後的生理假總被人戲稱為蜜月假,然而冰炎心想,他們又不是真正的戀人,沒什麼好蜜月的。不過冰炎還是點了點頭。



  冰炎領著褚冥漾離開了醫院。

  剛剛成為契主的冰炎明顯地感覺到比以前更充沛的力量在體內流轉,然而他並未有感到一絲喜悅,反而因今天接收到的過多信息而感到頭昏腦漲。

  他得先回家好好地整理一下思緒,於是他轉向褚冥漾道:「我先回去了。」

  褚冥漾一怔,有些僵硬地點點頭。

  冰炎轉身離開,卻發現褚冥漾依然跟在自己身後,並與自己保持數步之隔的距離。

  冰炎疑惑地蹙眉,「怎麼了?」

  褚冥漾張開了口,一副有口難言的模樣,待冰炎把眉頭皺得更深,他才支支吾吾地道:「我的家……被回收了。」

  冰炎恍然想起,契子在結契以後,所有財產都會歸於契主,原本居住的地方也會被政府回收,就連個人終端都只被限制,有些契主甚至不允許契子持有個人終端。

  冰炎並不想這樣奪走褚冥漾的自主權。

  冰炎在心裡有點懊惱地暗嘆,然後對褚冥漾開口道:「褚,我得跟你道歉。」

  「咦?」褚冥漾有點慌張,「學長為什麼要道歉?」

  「雖說這件事是意外,但我的確……對你造成了傷害,抱歉。」冰炎眼眸裡曾經耀目的寶石紅因血契而沉澱變暗,但並未減視線裡的銳利半分,「我知道現在說什麼都於事無補,但我會努力尋找還你自由的方法。」

  聞言的褚冥漾並未因此釋懷,原本不帶血色的臉變得更慘白。他扯了扯嘴角,清秀乾淨的少年此時笑得極為難看,「這不是你的錯,學長不用自責。」

  冰炎只當他依然無法接受自己成為契子的事實,不過看起來他以後得負起照顧褚冥漾衣食住行的責任,於是他說:「我們回去吧。」

  褚冥漾未有回應,冰炎也不勉強,轉身離開。冰炎走在前面,並沒有回頭,但他有清楚地聽見身後小心翼翼的腳步聲。



  在這件意外發生之前,冰炎對褚冥漾其實沒什麼特別的印象,畢竟二人平常交流不多。如果真要冰炎作出評價,大概就是很乖,但有些怯懦。

  而這幾天的相處也確定了冰炎的評價是對的。褚冥漾的生活習慣很好,不吵不鬧,大部份時間都待在冰炎為他空出來的書房裡,有時候冰炎甚至沒意識到自己的房間裡多了一個人。

  冰炎努力忽略心底因所有權的建立期而帶給他的躁動,心想,即使有著錯誤的血契,他們各自都可以有正常的生活。

  冰炎趁著這幾天假期到外面替褚冥漾完成一些手續,想著褚冥漾的狀態很正常,說不定能提早結束假期,這樣他們就可以早點學校追回學業的進度。

  似乎看不過去冰炎的自以為是,上天跟他開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把在家裡昏迷的褚冥漾送到醫院後,冰炎心急如焚地坐在診症室外,直到提爾鐵青著臉把他叫了進去。

  「營養不良、睡眠不足,精神輕度損傷。」一向和善的主管語氣不善地質問著銀髮的契主,「你能不能解釋一下怎麼一回事?」

  冰炎目瞪口呆,他又怎麼會知道?明明褚冥漾這幾天看起來也沒什麼異樣,都乖乖地待在房間裡——

  冰炎恍然大悟。他當然沒察覺到任何異樣,他根本沒有踏進書房半步,自然沒看見食不下咽的褚冥漾把所有食物倒掉,也不知道無法入眠的褚冥漾在床上抱著綿被瑟瑟發抖直至天亮。

  沒有契主陪伴的契子將無法入眠,甚至會對精神力造成不可逆轉的傷害,以後不能離開契主半步。

  「你知道精神損傷有多嚴重嗎?你想他進精神病院嗎?」提爾生氣地道。

  冰炎百詞莫辯,只好低下頭。

  「現在我們會重點觀察小朋友的情況,如果情況嚴重,我們會考慮把他送進精神病院裡。」

  聞言,冰炎緊張地抬起頭,「你不是說他不能沒有契主嗎?怎麼可以把他送走?」

  提爾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不然呢?契主不懂得照顧契子,除了送走他,又有什麼辦法?」

  精神病院是個什麼地方,又有多少人瘋在裡面、死在裡面,冰炎早有耳聞。他已經破壞了褚冥漾的人生,他不能再害褚冥漾被送進那個比牢獄更糟糕的地獄裡。

  「我不會讓這件事情發生。」冰炎道,聲音很低很輕。

  「你說出來倒是容易……」說到一半,提爾對上了冰炎黯紅的眼眸,於是他一時被眼底裡的堅定震懾。提爾抽了一口氣,然後重重地嘆息,「這是你最後的機會,希望你真的能好好保護你的契子,不然……誰也救不了他。」

  冰炎點點頭,「我也去見見褚嗎?」

  「可以,不過我們給他打了鎮靜劑,應該在睡覺吧,雖然沒有契主在身旁,他大概也睡得不好。」提爾從抽屜裡拿出一本書,塞到冰炎手裡,「別說我不幫你,這個借你看,之後記得還我。」

  冰炎瞥了一眼封面上的標題,有禮地向提爾道謝。


  就如提爾所說,即使有鎮靜劑的幫助,褚冥漾還是睡得並不安穩,神經依然緊繃,腦海裡都是光怪陸離的夢境。眼珠在眼皮底下不安地滾動著,睫毛抖動,似乎是要醒來的模樣。

  此時,一陣溫暖的氣息靠近,並把他冷得輕顫的身體籠罩。褚冥漾並不熟悉這股氣息,但他卻因被包圍而感到安心,猶如泡在羊水中的胎兒,眉頭不再緊皺。

  多天失眠的褚冥漾覺得自己這次睡得又沉又久,直到那股溫暖遠離,寒意襲來,讓褚冥漾迷糊地睜開了眼眸。

  「吵醒你了?」

  低沉悅耳的嗓音又讓褚冥漾昏沉起來,然而他終究意識到有什麼不對,勉強撐起沉重的眼皮,發現冰炎放大的臉孔就在他面前。

  褚冥漾本能地往後挪動,卻被冰炎硬是扣住腰間。

  原本只是想去拿點吃的冰炎沒想到自己一動,褚冥漾就直接醒過來,明明前一刻還在酣睡。這是精神損傷最明顯的表徵,冰炎有些懊惱,這些都是他的責任。

  被人困在懷裡,褚冥漾只好僵著身體。他搖了搖頭,「我本來就要醒了……學長你可不可以……放開我?」

  「我會放開你,在我們談好之後。」語音未落,冰炎加大了手上的力度,讓褚冥漾貼在自己的胸膛上,「為什麼不找我?」

  過份親暱的距離讓褚冥漾既安心又困窘,他強行忍住想要更親近冰炎的衝動,紅著臉道:「什、什麼找你?」

  冰炎瞇起了紅眸,不悅地問道:「契子在紊亂期裡很需要契主的照顧,為什麼明明那麼難受,都不告訴我?」

  褚冥漾移開虛浮的視線,訥訥地道:「對不起,為你帶來麻煩了……」

  「我的重點不是這個。」冰炎煩躁地嘖了一聲,「既然我們結契了,陪伴你渡過紊亂期是我的責任。為什麼不讓我陪你?」

  褚冥漾臉上有些茫然,「我不想……麻煩你。」

  「我沒有覺得麻煩,我什麼時候有說過了?」

  褚冥漾怔愣地看著冰炎,沉默不語,豆大的眼珠卻開始從眼眶滾落。

  雖知紊亂期的契子情緒極不穩定,可冰炎從未安慰過哭泣的人。他呆了呆,有些手忙腳亂地拍著褚冥漾的後背,「……你怎麼哭了?」

  褚冥漾抓住冰炎的衣襟,哭得整個人如篩抖動,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就冰炎無措之際,腦海裡閃過一個他剛剛在提爾借他的書上讀到的片段。

  哭得抽氣的褚冥漾驟然被人扣住下顎,激動之下他忘記了掙扎,就這樣被人抬起了臉。只見冰炎那張精緻的臉孔放得更大,褚冥漾看見對方長長的睫毛輕柔地搧動,每一下都有細小的星屑碎落,霸道又溫柔地佔據著褚冥漾的視線。

  接著柔軟的觸感落在他乾燥的唇上。

  其實冰炎有潔癖,不喜與人有過多的身體接觸。只是他知道身體接觸配上契主的意念是最有效安撫契子的方法,抱著對褚冥漾的愧疚,冰炎只能硬著頭皮上。

  不知道是否褚冥漾身上的氣息太乾淨,冰炎並沒有感到反感,反而覺得不錯。

  褚冥漾睜大了眼,卻不知反抗。灼熱的吐息交織在一起,溫暖著褚冥漾發冷的軀體,安撫著褚冥漾不安的心,腦海裡亂竄的思緒終於安份下來。

  待懷中單薄的身體不再顫抖,冰炎才結束這個蜻蜓點水的吻。那本書例舉的方法真的有用,他回去得再仔細複習一次。

  冰炎試著再次跟褚冥漾講道理:「能跟我說了嗎?」

  「說什麼?」

  感覺褚冥漾的腦子也不好使。也許因為被褚冥漾哭得沒了脾氣,冰炎只是沒好氣地敲了敲褚冥漾的腦殼,「為什麼不找我?我根本沒說過麻煩。」

  褚冥漾眨了眨眼,「那天你不是說……會努力想辦法解除契約嗎?我以為你不願意……」

  「因為一個意外讓你失去自由,這件事對你來說不公平。」冰炎解釋道,「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是在自願的情況下去作決定。」

  「哦……」褚冥漾一臉傻呆,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懂。

  「可是解除契約現在並不可行,所以我不會考慮那個情況下的可能性。我只考慮在眼下的情況下如何跟你解決問題。」冰炎一頓,似乎在斟酌著用語,良久他才續道:「如果你願意,我希望可以跟你嘗試一下。」

  「嘗、嘗試什麼?」

  「……嘗試一起生活?至少在你需要我的時候,我都會幫你。」

  褚冥漾垂下眼簾,表情有些隱晦不清。冰炎以為褚冥漾不願意的時候,褚冥漾便點頭了。

  「好。」

  冰炎鬆了口氣,把褚冥漾納到懷中,試著以自己的體溫給予對方更多的安全感與鼓勵。



  冰炎還是想還褚冥漾自由。

  對於這些不可抗力的因素,冰炎感到不甘,但他無法看著褚冥漾獨自忍受痛苦。作為補償也好,什麼也好,他願意試著與褚冥漾相處。待找到解決方法後,他便會釋放褚冥漾。

  儘管待他發現自己不知何時愛上褚冥漾,同時得知褚冥漾早就喜歡自己,這已經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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