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褚冥漾已經被人軟禁了快要三個星期的時間。
  他快要死了。
  他真的快要死了。
  「我快悶死了啊啊啊啊——」
  「吵死了!」
  一個爆栗成功令褚冥漾閉上了嘴。
  儘管腦袋還在發痛,褚冥漾依然不倔不僥地扯了扯冰炎的衣角。
  「不行,別想要跟我討價還價。」冰炎冷眼盯了褚冥漾一眼。「你沒資格。」
  褚冥漾縮了縮身體,頂著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道:「那時候情況緊急嘛……」
  「緊急?你答應該我們什麼?結果你跑去跟鬼王打架?」冰炎像懲罰不聽話的小孩子一樣扭著褚冥漾的耳朵。即使吼過許多次,但每次只要一提起褚冥漾跟鬼王對峙的事,冰炎都幾乎氣炸:「你不要命了是吧!你想死可以告訴我!我讓你死得痛快!」
  褚冥漾吃痛地張了張嘴,但最後還是乖巧地沒有為自己辯護。


  事情有驚無險地告一段落。
  由於戰事速戰速決,公會方的傷亡並不重,只有少數人的精神力受到污染,需要長期治療和觀察。而且公會的支援,耶呂的受傷,加上鬼王之間的內鬥,註定了鬼族的失敗。
  儘管冰炎一眾無法給予耶呂和安地爾致命一擊——安地爾和耶呂都在最後一剎那進行了空間跳轉撤退了,然而光是耶呂的力量核心上的傷,就需要一段長時間才能回復。更何況鬼族在侵略敵方前,也要先把內部事務整頓好。這代表著鬼族在短期內都不會對公會方發動任何冒犯性行為。
  至於妖師一族,在是次戰爭無功亦有勞。在夜妖精的強烈自薦下,公會原本想安排讓妖師一族可以在夜妖精星上安定下來,但是以白陵然為首的妖師們拒絕了。
  「我們自古於宇宙飄泊流浪,你讓我們定居在一個星球上反而會不習慣。」
  而且,他們總不能對公會掉以輕心。
  白陵然之前就自褚冥漾聽說過他跟冰炎之間的事,於是也沒有讓他跟著大部隊一同離開。褚冥玥不爽地罵了好幾次白眼狼,便忿然跟褚冥漾道別了。
  褚冥漾心有愧疚,牢牢記著白陵然的聯絡方法,決定以後要多給白陵然他們打電話。


  鬼族遲早會再次來襲,但公會方現在有足夠的時間養精蓄銳,大家回到各自的地方,算是一個不錯的結局。
  即使如此,冰炎如何都忘記不了那天見到失去意識的褚冥漾在漆黑的宇宙中飄流著的情景。
  那是一場讓冰炎彷如面臨世界末日般的噩夢。
  萬幸的是,褚冥漾沒有受到任何太大的傷,精神力狀況也十分良好。只是冰炎放心不下,硬要把褚冥漾留在他們貧瘠的小屋裡休息好幾個星期,提爾則定期來替褚冥漾進行身體檢查,為褚冥漾消除精神暗示殘留下來的後遺症。
  褚冥漾本來已經計劃好回來後要做的事情,寫滿了一條長長的清單,然而在冰炎的限制下他的所有計劃都要延後。希望千冬歲他們不要介意他這麼久都沒去找他們啊啊啊啊——
  待冰炎稍稍消氣後,褚冥漾捂著被扭得發紅的耳朵在床上打滾。
  「那樣的情況,我不想再見到第二次。」
  褚冥漾停住了動作,也停下了一切的心理活動,抬頭看著坐在床邊的冰炎。
  冰炎背對著褚冥漾,讓褚冥漾看不到他的表情。
  「我真的以為我會痛到死去。」
  現在光是回想一點,冰炎覺得心臟彷彿要裂開一般。
  那種撕心裂肺的痛,他再也不想重遇一次。
  褚冥漾垂下眼簾,討好地挪近了冰炎,然後從後抱住了對方的腰幹,感覺到對方一瞬的僵硬。
  「對不起,害你們擔心我了。」褚冥漾再次道歉,加重了手臂的力度。他忘記了在這三個星期間說過多少次類似的話,但他知道他讓愛他的人所承受的,並不是這三個星期裡的道歉所能彌補。
  冰炎張了張嘴,正想說什麼話的時候,破壞氣氛的門鈴突然響起,而且還被人連按了好幾下。
  二人對視了一眼,褚冥漾便放開了冰炎,讓他去開門。
  「您好請問是不是冰炎殿下和褚冥漾殿下?」站在門外的是一個穿著一身綠色的郵差。他笑著一口氣不帶停頓地問道。
  「是。」
  「這封是您們的掛號信請在這裡簽收。」郵差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從包包裡拿出了一支筆和一封信。
  冰炎雖感疑惑,但他瞄了一下掛在郵差胸口的職員證,確認對方不是騙子後便在單子上畫了個簽名。
  「謝謝!」信離開他的手的一瞬間,郵差便如一陣風一般秒速離開了。
  現在的郵差真辛苦。褚冥漾不禁感歎。
  冰炎翻了翻信件,盯著信封上的標誌,表情有點微妙。「是公會的信。」
  褚冥漾也是一怔。現在很少人在使用真人郵遞服務,就連包裹都可以透過空間傳送的方式郵寄。只有很重要、怕遺失的信件才會使用真人郵遞服務。
  公會該不會給他們送來炸彈吧?哈哈哈……
  「要開嗎?」冰炎問道。
  「呃,你覺得呢?」褚冥漾還真的怕公會不寄炸彈,也會在裡面放些小蟲子什麼的……
  感應到褚冥漾又在腦殘,冰炎給褚冥漾丟了個鄙夷的白眼,然後小心撕開封條,打開信件。
  信件一打開,一個老人的全息影像就出現在二人面前。
  「冰炎殿下,褚冥漾殿下,很久沒見。」是之前在公會跟他們談判的那個老人。
  「公會居然給我們寄這種即時投影信件,還真看得起我們。」冰炎嘲諷地道,即使在面對鬼族時同仇敵愾,但過後他們依然立場不同,無法和平共存。
  「我們至今也無法進入Atlantis星球,兩位也鮮少離開Atlantis,我們唯有利用這種方法與兩位見面。」老人彷彿沒聽見冰炎的嘲諷,恭敬地微笑道。「望兩位不要介意。」
  「什麼事?」
  見冰炎一副想盡快結束對話的樣子,老人也直奔話題:「我們想對兩位頒發榮譽勳章,以表揚兩位在是次戰爭中所作出的貢獻。」
  「我不用了,這麼俗氣的東西我不稀罕。」冰炎想都沒想,嫌棄地擺了擺手。「你問褚吧。」
  「我?榮譽勳章是什麼?能吃嗎?」
  「不能吃,臭的。」
  「那我要它幹嘛……」
  有感自己被二人戲弄的老人臉上差點掛不住。他忍住嘴角抽蓄的衝動,笑道:「如果您們不想要的話也沒關係。還是你們有別的要求?」
  這次冰炎倒是沒有拒絕,而是望向了褚冥漾。
  你想要什麼?褚冥漾透過冰炎的視線,彷彿感應到冰炎心中所問。
  怎麼大家老愛問他同一個問題?褚冥漾好氣又好笑,他都覺得自己一直回答同樣的答案而變得囉嗦了。
  「我只是想當個普通人。」
  「……不好意思?」以為自己聽錯的老人再次問道。
  「我說我要當一個平凡得街上一個招牌也砸死一票的普通人,過著平凡的生活!」
  老人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
  「您、您開玩笑的吧?」
  「我的樣子像在開玩笑嗎?」
  「我們可以給予您至高無上的榮譽,或是豐厚的物質享受,甚至希望Omega在社會上享有什麼權利都可以。只要您能提出的我們都能給您……您、您不需要這樣委屈自己……」
  「我沒有委屈自己啊。」褚冥漾回以疑惑的視線。
  老人瞪著褚冥漾,似乎良久都無法消化褚冥漾的話。最後他滿感遺憾地搖搖頭:「我還深刻記得您當天在議會上的表現。您的能力、您的理念,讓您即使身為Omega也本應是個耀眼的人材。恕我直言,您……就這麼甘於平凡嗎?」
  「甘於平凡啊?」褚冥漾噗哧一笑。「那我換句話說,我不想當妖師繼承者。我想安靜地過日子,不想再受任何人,包括公會的監視,可以嗎?」
  老人頓時語塞。大戰當天發生的事情,證明了褚冥漾作為妖師繼承者的潛質。公會根本不可能放過褚冥漾。他們恨不得褚冥漾渴望權力或是物質,這樣他們反而有更多東西引誘褚冥漾,從而對他落下更多限制。
  「你不是說什麼都可以給我嗎?對於你們來說垂手可得的東西,我卻得不到,它們於你們是垃圾,於我是寶物。你懂嗎?」
  「……即使身為一個普通的Omega,您也許會被逼留在家裡生孩子,您也不介意?」
  「何來被逼?為了所愛的人,能為他生孩子有何不可?」褚冥漾咧嘴一笑。
  他從來都不覺得身為一個Omega、或是需要留在家中生孩子是一件多麼難過的事。社會為Omega制定了「生育機器」的框架,以致很多人都畢生致力要擺脫這個框架。然而所謂的「框架」都是人們自行定義,並不代表那一件事本身就是一種限制,至少對於褚冥漾來說是這樣。
  「麻煩你轉告一下,褚冥漾只想當一個普通的Omega,然後與他心愛的Alpha結婚生子。」
  對啦,他就是這麼一個不求上進的人啦。不過他之後還要用一輩子的時間忙著安撫冰炎在大戰間被他傷害到的弱小心靈,哪有空閒讓他可以去上進?
  老人沉吟一聲,才帶著難看的臉色對著二人鞠躬。
  「我明白了。我也不打擾兩位,還請兩位保重。」
  老人的影象消失後,冰炎隨手把信件丟在一旁,然後壓在還躺在床上的褚冥漾身上,只嚇得對方「哇」的一聲叫了出來。
  「你幹嘛!你好重——」
  「你想跟誰結婚生子?」
  褚冥漾的臉頓時燒紅了。
  「什、什麼跟誰結婚生子啊?」
  「你幹嘛心虛?」冰炎挑眉。「還是你有別的對象?」
  「沒有啊!我怎麼可能有其他人!」褚冥漾連忙拉著一臉要在廚房裡拿菜刀砍姦夫的冰炎,喊道。「我身邊就只有你一個Alpha!除了你我還可以跟誰結婚生子!」
  「……Beta呢?」
  「沒有,都沒有!只有你一個!」褚冥漾沒好氣地翻了白眼,也不知道冰炎是故意整他,還是真的在真吃著這些無聊的醋。
  「好吧,看在你只有我一個這麼可憐的份上,」冰炎在西褲的口袋裡摸了摸,掏出一個小盒子。他帶著得意的笑容把小盒子打開,露出躺在裡面的一顆銀色中刻了一圈暗紅的戒指。「我只好勉強收了你。」
  褚冥漾盯著那一枚戒指,腦海閃過了很多跟這個人一起渡過的片段。
  他在這個小房間裡醒來時,誤以為冰炎是女人;冰炎帶他到Atlantis上學,替他惡補落後的進度,為參加了運動會而惴惴不安的他打氣;冰炎把他從Alpha之中救了出來,卻不願標記他;他們陷入冷戰時,一同尋找米納斯,然後把安地爾趕走後進行了短暫標記;他們因為不同的小事而發生了大大小小的矛盾;二人在公會總部互相依靠取暖時,與對方坦誠相見……
  身為戀愛初學者的二人跌跌碰碰地遇過大大小小的障礙,差點因為誤會而產生隔閡,然而他們還是跨過了那些難關,確認了自己的心意,與對方兩情相悅,完滿了他人生的另一半。
  褚冥漾眨著發酸的眼睛,看著在他面前笑得溫柔的冰炎,也不禁被感染而笑了出來。然後他開了口——
  「……你什麼時候會做這種那麼噁的事情?」他以為冰炎的浪漫細胞早死光了?「不對,你肯定是冒充的吧!把真的冰炎還給我——嗚噗!」
  「你少腦殘一陣子會死嗎!」冰炎的笑意像幻影一般瞬間消失,臉上黑得像燒焦的鍋底一樣,毫不留情地巴在褚冥漾的頭上。「你不要就算了!」
  「不不不我要!我要我要我要!」褚冥漾哭著搶過戒指,連忙把它套在無名指上。「求你收了我,颯彌亞……」
  聽著對方可憐兮兮地喊著自己的名字,什麼氣都消光了。冰炎抱住了還在嚶嚶哭著的褚冥漾,把臉埋在對方的脖子間,勒得褚冥漾的胸口有點痛。
  「謝謝你。」褚冥漾聽到脖子間傳來冰炎悶悶的聲音。
  明明這個人可以飛得更高更遠,他卻願意自折翅膀,留在他身邊,與他走過剩下的路。
  遇到褚冥漾,是冰炎從上天收到最大、最貴重的一份禮物。
  從冰炎的懷抱感受到冰炎滿滿的愛意和眷戀,褚冥漾忍不住紅了眼睛,以不下於對方的力度回抱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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