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巨米奈❉

　　這樣他什麼都懂了。

　　一回到家，颯彌亞便把自己鎖在房間裡，腦袋在瘋狂打轉，就算白鈴慈叫他也沒有回應。

　　在回家路上，颯彌亞思考了很久。其實他也沒花太多力氣，便把所有的事情弄清楚了。

　　他知道伊沐洛跟褚冥漾一直有聯絡，所以他相信褚冥漾有定期跟伊沐洛回報自己的近況，伊沐洛對自己有一定了解也不出奇。相對地……褚冥漾也一定知道伊沐洛要來找自己，甚至知道他在這兩個星期裡所接觸的老人就是伊沐洛。這就能解釋為什麼褚冥漾一反常態，鼓勵自己跟「陌生人」接觸。

　　颯彌亞把自己封閉在房間裡好久好久，直到他聽到了開門聲，他知道褚冥漾回來了。

　　「媽，我回來了。」

　　褚冥漾的聲音裡盡是輕鬆愉快，他似乎在今晚的聚會裡有了快樂的回憶。颯彌亞很久都沒見過褚冥漾這麼盡興了。

　　而他則很久都沒試過這麼消沉了。

　　褚冥漾把自己推到他不喜歡的祖父那邊，然後自己去了一個盡興的派對。

　　他……難道一直都是褚冥漾的包袱嗎？

　　大概被送回去伊沐洛家族也只是遲早的事情吧。

　　他聽到了白鈴慈模糊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然後半晌，有人敲門了。

　　「颯彌亞，開門好嗎？」

　　颯彌亞用被子緊緊地包住了自己，雙手用力掩住了耳朵，不讓任何聲音進入自己的耳朵。

　　他不想聽褚冥漾為伊沐洛說好話，他不想聽到褚冥漾要離開自己。

　　從那次後，颯彌亞好幾天都沒說過話，就算褚冥漾努力地去了解還是於事無補。

　　這讓褚冥漾感到挫敗，從來都只有他最了解颯彌亞，能讓颯彌亞從消沉中打起精神來的也只有他，然而他現在卻無能為力，他以為在亞那的事情過去後他不會再有這種感受。

　　雖然如此，但除了讓時間解決這個問題後，褚冥漾毫無頭緒。

　　然而褚冥漾卻完全不知道，讓颯彌亞走出困擾的不是時間，反而是伊沐洛的人。

　　以颯彌亞所知，那個叫瑟洛芬的人做事一板一眼、不苟言笑，說他是冷酷無情也不為過也，卻對伊沐洛家族有著絕對的忠心。

　　颯彌亞不喜歡他，他也似乎不太喜歡颯彌亞，大概是因為覺得颯彌亞明明流著伊沐洛的血，卻一次又一次地拒絕伊沐洛的好意。

　　所以他不懂瑟洛芬來找他的原意。

　　「是我自己要來的，老爺不知道這件事。我把話說完就會走。」未等颯彌亞有機會離開，瑟洛芬便搶著道。

　　伊沐洛又在玩什麼花樣？颯彌亞厭惡地挑起了眉。

　　「我希望您回到老爺身邊。」毫不忌諱，瑟洛芬一針見血地說。

　　「不要。」颯彌亞果斷地回道。

　　「理由？」

　　「與你無關。」

　　二人針鋒相對，即便是氣勢上也不願輸給對方，氣氛變得詭異得很。瑟洛芬毫不介意颯彌亞強硬的語氣，然後開始一個勁地連串發炮。

　　「恕我無禮，但我想不到您不回來的原因。」瑟洛芬語中是不容分說的霸道，毫無一點下對上的謙卑。「回來伊沐洛，您有更多得到更好的生活環境，也有更多機會和資源讓您學習，至少比現在要多。」

　　「我不需要。」即使他沒有富裕的生活，他也過得十分快樂；單憑他的實力，就已經足夠讓他上到一流的中學。

　　褚冥漾把他照顧得很好，他不需要其他人。

　　「我明白您會捨得不那個姓褚的。」對方語音未落，瑟洛芬便緊接著道，就如一開始他自己所說，只是在自說自話。「但您已經十四歲了，您對那個人的依賴只會讓您不能獨立成長。他只是您的一個阻礙——」

　　「閉嘴！」颯彌亞大吼一聲，生氣得雙眼彷彿要噴火。「閉嘴！」

　　「不要讓無謂的感情成為您的障礙。他不值得您放棄這樣大好的機會。」無視颯彌亞的怒吼，瑟洛芬繼續毫不動搖地為自己的言論作了個總結。「我說完了，請您認真考慮回到老爺身邊。」

　　腦內一片混亂的颯彌亞瞪著逕自把話說完就離開的瑟洛芬，直到對方完全消失後他才風風火火地回家去。

　　瑟洛芬的話在他的腦裡歇斯底里地打轉。全身的細胞和神經都在叫囂著，熱血充斥了大腦，耳朵被吵人的鳴叫聲轟炸著，颯彌亞有種快要爆炸的感覺。

　　颯彌亞一直以來都是個自制力極好的孩子，但在這一次，他頭一回任由情緒失控，控制著他的身體，瘋狂地宣洩著脾氣——他憤怒地吼叫著，胡亂把房間裡的東西摔在地上，讓房間陷入了一片狼藉。

　　他隱藏聽到了白鈴慈在門外擔憂的聲音，但更讓他感到困擾的卻是猶如仍在耳邊纏繞著的瑟洛芽的聲音。

　　他想要把瑟洛芬的聲音從腦裡趕走，但它非但沒離開，還在腦中製造出更大的迴響，他甚至有了把腦袋給切下來的衝動。

　　——您對那個人的依賴只會讓您不能獨立成長。

　　為什麼要成長？一直依賴著褚不好嗎？為什麼要逼我！

　　——他只是您的一個阻礙。

　　到底誰才是誰的阻礙？

　　——他不值得您放棄這樣大好的機會。

　　到底是誰為了誰放棄了很多很多？

　　暴怒過後是伴隨著恐懼的悲傷。發洩了好一會，颯彌亞渾身是汗，汗水讓熱得彷彿要沸騰起來的身體打了個哆嗦，手因過份用力而微微輕顫。颯彌亞微喘著，失去了力氣，心中剩下的只有連悲傷都填不滿的空虛，然後他頹地坐在床上。

　　他在憤怒，卻不是因為瑟洛芬抵毀褚冥漾——沒有褚冥漾，颯彌亞大概早就一倒不起。褚冥漾非但沒有阻礙颯彌亞，反而是颯彌亞成長中很重要的明燈和支持。

　　相反，他才是褚冥漾的阻礙。

　　褚冥漾把所有精神和時間都放在他身上，為了他放棄了跟朋友的相處、放棄了自己原本自由自在的生活。因為他的依賴，褚冥漾的手腳都被綁縛起來了。

　　他原本只是褚冥漾的病人了，根本不值得褚冥漾為他作出這麼大的犧牲。

　　他才是礙事的那一個。

　　瑟洛芬的話在颯彌亞的耳中意外地成了對他一針見血的指責，讓他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

　　對，他只是用憤怒來掩飾自己的恐懼。

　　他害怕褚冥漾會終有一天嫌他礙事而丟棄他。

　　他厭惡這麼無助的自己。如果他有足夠的能力，就不會成為褚冥漾的包袱，甚至能成為他的支柱。他不想只依靠褚冥漾，他也想被褚冥漾需要。

　　颯彌亞無焦距的雙眼無意中看到躺在地上打開了其中一頁的一個小簿子。那是他寫給亞那的日記，颯彌亞不禁為自己歇斯底里到把重要的日記亂丟而冷笑了一聲。

　　然後，他看到了被打開的那一頁寫著這一句。

　　——親愛的爸爸，我可以永遠跟褚在一起嗎？

　　颯彌亞感到手背上一陣濕意，他才意識到淚水從他的眼眶掉下來了。他不喜歡流淚，他不喜歡這種脆弱的行為，所以自從亞那過世後他也再沒哭過。但此刻他只是把臉埋在雙手中，默默地任由淚水從指縫間滲出來。

　　伊沐洛集團是一所知名的上司公司，旗下經營著不同種類的生意和投資，大至私人住宅，小至連鎖快餐店，都會有它的蹤影。多方面的發展讓這間公司在短短十多年間成為了掌控著這個國家部份經濟命脈的企業大國。

　　伊沐洛老先生在數年前已經把所有業務交給了兩個兒子負責——原本他還有個小兒子，而且更是他一直以來的希望，但卻在他剛退休的時候跟別人私奔去。他一氣之下跟小兒子斷絕了一切的聯絡，結果他在最近才再次得到小兒子的消息，還要是他因意外去世的消息。

　　老先生從未試過如此悔恨，於是他想盡辦法想要對小兒子作出補償——他希望能好好照顧小兒子遺下來的孩子，即使他知道作用不大，更何況他的孫兒一直都抗拒跟自己接觸。而在跟孫兒吃飯、打破了他對自己的信任後，他更知道自己在短時間裡是沒可能跟孫兒和好了。

　　他叫自己耐著性子等待孫兒的原諒，也早就預料到這是一場漫長又難熬的忍耐戰，但想不到孫兒在兩個星期之後居然在他家門前出現了。

　　他連忙讓剛好在家的兩個兒子帶他進來——他不放心讓傭人招呼他，畢竟幾天前他的心腹竟然瞞著他對他的孫兒擅自訓話了一番。他不希望這次會有任何閃失。

　　匆匆整理好儀容，老先生快步走到客廳去，即使他那雙不聽使的腳有點痛，然後他見到他的兩個兒子在逗他的孫兒說話，但從孫兒板起的臉看起來，他似乎毫不領情。

　　颯彌亞穿著校服，似乎剛下課他就過來了。到底什麼事情讓他急著來見自己？老人不禁感到奇怪。

　　「還真的不可愛呢。」見父親下來了，兩個男人止住了閒聊。努力了許久都沒有成果，大兒子攤開了手，沒趣地嘆了口氣。「就算不想說話，也不要一直板著臉嘛。」

　　「對啊。這小鬼的脾氣，真是跟他的媽像極了。」二兒子聳肩附和著，但還是學不會教訓，笑嘻嘻地伸出手指戳了戳颯彌亞的臉蛋。「喔，雖然臉蛋倒是跟亞那的一模一樣。」

　　然後意料之中，颯彌亞厭惡地一把拍走了不安份的手。二兒子眼明手快地把手迅速縮了回來，沒趣地嘖了兩聲。

　　老先生讓兩個兒子先回去，然後坐在颯彌亞的對面——原本他想坐在颯彌亞旁邊，但考慮到颯彌亞現在大概只想跟自己保持距離，他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

　　「颯彌亞，難得你來找我……」老先生歡喜地笑了，但在心裡努力叫自己不要過份熱情而弄巧成拙。「找我有事嗎？」

　　颯彌亞沒回應——並不是因為他不想理會，而是因為他正專注地看著掛在客廳上的每一幅相片。

　　他看到了父親從小時候到長大後的相片，彷彿看到了父親成長的過程。重點是，他也看到了自己的近照——他認得出，上面的都是這幾年內的自己。

　　「我喜歡把照片都掛出來。」雖然有一段時間把亞那的照片通通收了起來。留意到颯彌亞的視線，老先生解釋著，當然最後那一句他只敢在心裡默念。「而你的照片……都是褚先生給我的。」

　　難怪牆上沒有自己還未懂事時的照片，原來都是褚……思及此，颯彌亞垂下了眼簾。

　　「你找我有事嗎？」見氣氛有點糟糕，意識到颯彌亞不太喜歡這話題的老先生連忙重覆問道。

　　颯彌亞沒有立刻回答。他臉上依然木無表情，但抓緊褲管的手早已出賣了他波動的情緒，而老先生心中的起伏也不會比颯彌亞的少。

　　對於孫兒主動來找自己，老先生當然感到很驚喜，但同時他很清楚孫兒不會無端來找自己，更不會突然原諒自己。他只怕颯彌亞其實是來請求自己跟他脫離關係，或是發生了什麼別的問題——依照颯彌亞的性格，問題不是去到了最嚴重的地步他也不會來找自己。

　　正當老先生一個勁在感到惴惴不安時，颯彌亞開口了。

　　「我想回來了。」

　　回來？什麼回來？老先生一怔，一時之間消化不到颯彌亞的話。

　　「你指……回來跟我一起住？」把話說出口後，老先生也覺得可笑。彷彿恨不得一輩子都不要跟伊沐洛接觸的颯彌亞，怎麼可能要求回來呢？颯彌亞指的一定是別的事情。

　　誰知颯彌亞猶豫了一下便緩緩點頭。

　　「為什麼這麼突然了？」老先生覺得自己要不是在發夢，就是有了幻聽。他有點恍然地問道。「我跟你見面，並沒有要現在就把你帶回來的打算啊。我知道你跟褚先生的——」

　　「不，我要現在就回來。」打斷了祖父的話，颯彌亞斬釘截鐵地重覆。

　　反正遲點我也會被送回來。

　　「你……是認真的嗎？」

　　「你不喜歡？」

　　「當然不是！」老先生連忙否認。他高興得要死了，天知道這是他幾年來的心願，但他知道事情一定不是這麼簡單，他也不希望颯彌亞作出一些讓他後悔或是不快樂的決定。「只是你真的想清楚了嗎？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你跟褚先生商量過了嗎？」

　　「我不會再回去，你幫我跟褚說。」提起了褚冥漾，颯彌亞原本毫無表情的臉孔終於扭曲了一點。

　　「咦？你不用跟褚先生道別嗎？你——」

　　「什麼都不想！不要！不會！」颯彌亞像是受不了般大吼出來。「我不會再見褚！不會！不會！」

　　老人倏地止住了話，被還在客廳中回蕩著的吼聲嚇了一跳，從來都是以氣勢震懾他人的一方的老人第一次因壓迫感而一時語塞。

　　「……我明白了。」見颯彌亞的態度如此堅決，老先生收起了訝異，決定順從颯彌亞。「從今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了，待會我安排一個房間給你。不過裡面還未有太多家具，我之後再給你買一點……但我可以再問你一個問題嗎？」

　　颯彌亞疑惑了一下，才點點頭。大概記得自己正在求於對方，颯彌亞的脾氣頓時收歛了一點。

　　「為什麼突然要回來了？難不成是因為瑟洛芬的話？你可不用管他，我已經訓過他了。」

　　颯彌亞抿起了嘴，面具終於被打破，換上了滿滿的苦澀。但他依然搖了頭。

　　「我想長大。」颯彌亞閉起了眼，良久才能整理好情緒，以一貫鎮靜的聲線回道。

　　「你當然會長大啊，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不要，我要快點長大，現在、馬上。」颯彌亞有點激動地強調著，語氣中是絕望的急切。「所以求你逼我學習很多很多……很多很多……」

　　老先生茫然地盯著孫兒，不禁有點心痛。只有會逃避壓力的孩子，他從未見過一個孩子如此渴望被逼迫。

　　老先生不懂，到底是什麼讓他如此渴望著成長？

　　這幾天褚冥漾都很擔心颯彌亞。那天颯彌亞跟祖父吃完飯後，颯彌亞的反應就一直都很奇怪，出乎意料地激烈。

　　褚冥漾早就知道伊沐洛會來見颯彌亞，雖說因為覺得伊沐洛始終是颯彌亞的祖父，不想他們之間的關係這麼僵硬而一直都有遊說颯彌亞放下成見，但他從來沒強迫過颯彌亞，畢竟他知道颯彌亞脾氣十分倔強，不是一時三刻能夠讓他接受他原本不認同的事情。

　　意外的是，颯彌亞跟伊沐洛接觸了。雖然颯彌亞當時還未知道祖父的事情，但至少也踏出了第一步，加上聽伊沐洛說，颯彌亞對他的印象不錯，褚冥漾開始抱有了一點的希望。

　　誰知那天颯彌亞出門前還正正常常，再次見到他時他已經頂著一副彷彿快要世界末日的臉孔。

　　當他聽到母親說颯彌亞的房裡傳來了騷動和颯彌亞的叫聲時，褚冥漾知道事情過火了。

　　颯彌亞從來都不發脾氣，而他的失控代表了事情的嚴重性。

　　他來到了颯彌亞的房門前，連鎖匙都準備好了——颯彌亞總有需要獨自一人冷靜下來的時候，但颯彌亞鮮少把門鎖起來。平常褚冥漾也不會強逼颯彌亞把門打開，這次是他第一次強行要衝進去。

　　他打開了門，先是被房內的情況嚇了一跳，然後把靜靜躺在床上的颯彌亞納入懷中。颯彌亞安靜得讓褚冥漾以為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褚冥漾輕聲安慰著颯彌亞，但颯彌亞沒有回應，只是麻木地接受褚冥漾的擁抱，就像一個沒有靈魂的人偶般死氣沉沉。褚冥漾慌了，他多久沒看過颯彌亞如此消沉的樣子？

　　當天晚上褚冥漾失敗收場，接二連三的挫敗讓他意識到自己似乎犯了些不可挽救的錯誤。

　　而幾天後，他這個想法被證實了。

　　「……颯彌亞要回到伊沐洛家裡？」褚冥漾一直以來只有透過電話跟伊沐洛的老先生聯絡，從未看過他本人。沒想到對方第一次親自跟他見面，居然是因為要給他帶來這個震驚的消息，還要把颯彌亞的行李給帶走。

　　他一瞬間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也很驚訝……畢竟颯彌亞的態度之前還稱不上友善。」老人嘆了口氣。「抱歉，我知道事情也很突然，我會親自跟你的父母說清楚。」

　　來得突然的消息過於難以消化，當機的褚冥漾只能呆呆地發出無意義音節。他不相信颯彌亞會這麼突然離他而去，但他不能從老人的臉上找到一絲開玩笑的意思。還是說其實一切都是伊沐洛為了搶走颯彌亞的陰謀？但如果他早就這麼盤算著，他也用不著現在才來這麼做……

　　他不明白為什麼在短短幾天內會有如此戲劇性的發展。

　　「颯彌亞在哪裡？我想要跟他問清楚。」

　　老人搖頭。「他不肯見你。」

　　再次被在腦裡投下炸彈的褚冥漾張開了口。

　　不可能！他正想這麼大喊出來時，他頓時想起了這短短幾個星期內發生的事情，還有颯彌亞在這幾天的表現。

　　他……被討厭了？

　　瞬間作出了結論的褚冥漾臉上一片空白。這讓他連挽留求情的話都說不出來。

　　「褚先生，你還好嗎？」

　　他一點也不好。他還沒準備好面對颯彌亞的離開——原本他以為自己能接受到，一直以來甚至勸颯彌亞回家探望祖父。

　　他還未想讓颯彌亞離開……但他說不出任何挽留的話，因為颯彌亞原本就是伊沐洛的人，伊沐洛才是他該待著的地方。更何況颯彌亞討厭了他，他連一點僅於能讓他出言挽留的立場都沒有。

　　最後，褚冥漾只能僵硬地搖了搖頭，發出了兩聲難聽的笑聲。

　　「這、這樣也很好啊……」褚冥漾的聲音微顫著，蒼白又無力。「颯彌亞終於肯回家了，太好了。」

　　他早就預料到這樣的事情會發生，在他讓颯彌亞寄養在家裡時他就知道颯彌亞始終有一天會離開自己，只是他沒料到這一天會來得如此突然，也沒想到會跟颯彌亞以最糟糕的方式分別。

　　無所謂，只要颯彌亞活得快樂就好。回到伊沐洛後，他會過著舒適的生活，上最好的學校，然後結交一個美麗聰慧的女孩，跟她結婚生子，有著美滿的人生。

　　就算他從此以後都不會再見到颯彌亞，連道歉的機會也沒有，也無所謂。

　　褚冥漾渾噩地看著颯彌亞的一切用品和衣服被老先生的手下收拾好然後抬走，跟颯彌亞的回憶彷彿像走馬燈般在腦裡播著。直到伊沐洛的人帶著所有東西一併離開後，原本像泡在水中模糊的意識終於清醒了一點，褚冥漾才真正地意識到老先生沒有開玩笑，颯彌亞真的離他而去了，跟颯彌亞的一切一切都化成泡沬般消失於水流之中。

　　此時，褚冥漾才懂得放聲哭了出來。

《自閉兒——回家篇》完